傅家老宅的寿宴,名流云集,亮如白昼。
水晶吊灯折射出万千光华,落在衣香鬓影间,每一张含笑的脸都显得得体而疏离。
路夏夏穿着高跟鞋有些累,悄悄往傅沉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正在不远处与几位商界长辈交谈,侧影挺拔,姿态谦和,仿佛天生就该是人群的焦点。
她悄悄溜到甜品台的角落,那里人少些。
拿起一小份香草冰淇淋,用银勺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
好好吃!
傅沉很少让她吃这些凉的,路夏夏早就馋得不行。
“这位妹妹,看着很面生啊。”一道娇俏又带着审视意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路夏夏抬起头。
眼前站着几个衣着华丽的女人,为首的那个,一身酒红色抹胸长裙,卷发红唇,明艳逼人。
她好像来者不善。
路夏夏握着银勺的手指紧了紧,轻声说:“……你好。”
“是沉哥带来的?”酒红色长裙的女人轻笑一声,那声“沉哥”叫得熟稔又亲昵。
她身旁的闺蜜掩唇笑道:“明姐,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路夏夏的心沉了一下。
酒红长裙的女人朝她走近一步,香水味浓烈得有些呛人。
“我叫张明。”她报上名字,嘴角噙着一抹胜利者的微笑,目光轻蔑地上下打量着路夏夏。
张明。
琳琳曾告诉过她的那个名字,傅沉曾经的未婚妻,港岛张家的千金。
像一颗冰珠子,猝不及防地砸在路夏夏的心上,又冷又疼。
“原来就是你啊。”旁边一个穿着宝蓝色裙子的女人开了口,语气里的嘲弄不加掩饰。
“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千金,看着……倒是很清纯。”
那短暂的停顿,充满了恶意的揣测。
张明用指甲剔了剔精致的酒红色美甲,慢悠悠地开口:“清纯?”
她呵地笑了一声:“现在的小三,都流行这个路线吗?”
路夏夏不傻,能听懂她在骂自己。但她一跟别人吵架就浑身发抖,话也说不利索。
手里的银勺“哐当”一声掉在骨瓷碟上,发出刺耳的脆响。
冰淇淋已经开始融化,黏腻的液体沾了她一手,又冷又湿。
她的脸一瞬间血色尽失,白得像一张纸。
张明欣赏着她的失措,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怎么,我说错了?”
她向前倾身,压低声音,用只有她们几人能听见的音量说:
“抢别人未婚夫的时候,不就该想到有今天吗?”
路夏夏僵在原地,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像一尊被遗弃的琉璃娃娃,在璀璨的灯光下,随时都会碎掉。
她怔怔地看着张明。
明艳的红唇,自信上挑的眼角,一身酒红色的战袍,衬得她像一朵盛放到极致的玫瑰。
路夏夏忽然想起傅沉说过的,他喜欢的类型。
每一个词,都像为眼前的张明量身定做。
每一个词,都和路夏夏截然相反。
心脏说不清是尖锐的疼,还是麻木的酸。
“怎么不说话了?”张明咄咄逼人,“做错事被人当面戳穿,就是这副表情吗?”
旁边宝蓝色裙子的女人笑得花枝乱颤:“明姐,你别吓着她了,你看她,都快哭了。”
路夏夏的身体在本能地后退。
她想逃离这里,逃离这些像刀子一样的目光和话语。
脚跟不稳,向后踉跄了一步。
“砰——”
身体撞上了身后的餐点长桌,桌沿上的一只高脚杯随之剧烈晃动。
暗红色的液体在杯中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然后,倾倒。
冰凉的酒液,尽数泼洒在她香槟色的丝质长裙上。
像一幅精致的画被泼上了最突兀的油彩,那抹深红迅速晕开,丑陋地侵占了裙摆。
周围瞬间安静了一秒。
紧接着,是压抑不住的嗤笑声。
张明看着她裙子上的狼藉,嘴角的弧度越发完美。
“啧。”她摇了摇头,毫不掩饰鄙夷,“连路都走不稳,真是上不了台面。”
“沉哥怎么会看上这种女人,品味真是……”另一个闺蜜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路夏夏僵硬地低着头,视线死死地黏在那片污渍上。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又威严的女声插了进来。
“在这里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一个身穿墨绿色旗袍的妇人走了过来,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耳垂上戴着一对成色极好的翡翠耳环,神情严肃,不怒自威。
是傅沉的继母,傅夫人。
傅夫人先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张明,算是打过招呼。
然后,她的视线落在了路夏夏身上。
傅夫人的眉头立刻紧紧皱了起来。
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也没有理会周围的窃窃私语。
只是盯着路夏夏,语气里满是失望与斥责。
看看你这副样子。
今天是老爷子的寿宴,你是想让所有宾客都来看傅家的笑话吗?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嫌不够丢人?”
路夏夏的嘴唇抖了抖。
“跟我过来。”傅夫人丢下这句,转身就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