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if①:免教生死作相思(上)

预警:小闵上位成功的女帝男后if,重要人物死亡,阴湿be⚠️

咔哒。

精致的杯盘被推到了楚怀暻面前,眼前人伸出那双过于苍白的手,细致的为这位已经沦为阶下囚的前主子布菜。

这大概是这段时日最精致的一餐了。

但楚怀暻的目光直直盯着摆在一旁的酒樽。

琉璃的杯盏闪烁着华光,尊贵精致的礼器中荡漾着深色的液体,与着冷幽寂静的宫殿带着萧瑟肃杀的氛围。

楚怀暻身着粗布衣,头发散乱,几近与幽魂无异,既然失势,宫中种种上不得台面的阴暗面自然也要落到他身上的,人们大多因势利导,照顾一位将死之人难免懈怠,故而他形容极其狼狈,纵然是良才美玉,落进了污泥里也免不了一身腥味。

何况,他还有闵兰庭专门的‘关照’,毕竟也是一位执政数年积威深重的君主,在做皇帝方面,楚怀暻当真也是位天生的帝王,保不齐有几个还仰慕其过去威名的想要悄悄照拂他。

那对闵兰庭来说就有点碍事了。

“……”楚怀暻异常沉默的注视着眼前这一切,人们很难将他与不久之前高据王座的帝王联想到一起,最多是个有点姿容的卑贱奴隶。

果然,人,只要扒掉外在外面那层皮,本质终究是一样的。

既然本质皆是一样的,那高高在上眼高于顶的样子便格外可憎。

但也正是如此,才给了他机会,这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看不起小人物,却不知小人物默默维持着这些大人物的运转,这些帝王家的衣食住行,那样离得开伺候的宫女太监?

自以为高人一等,别说被反转清算了,那一天睡觉脖子被套了麻绳也是活该。

比如近几日的餐食住宿,与寒风虫豸为伴的皇帝陛下恐怕已经在冰冷的宫室中悔恨难当吧。

传闻这里是某位妃子自杀之后的所在,因为所在深宫的女子过于幽怨,阴魂不散,脸帝王都觉得忌讳,最后封存冷落了下来,是名副其实的冷宫。

配这位失德无能的帝王刚刚好。

看着这个之前高高在上视众生于无物的帝王如此凄凉的下场,闵兰庭便觉得喉咙发痒,几乎忍不住要大笑出声。

说到底就是命好,运气好,所以投胎皇室,运气好,所以能以兄长的身份接近他的爱人控制她。

闵兰庭含着这口毒液无法下咽已经十余年,如今得势,自然免不了耀武扬威的。

楚怀暻压根没有看他,他只是盯着那酒樽,眼中情绪莫测闪烁着极其复杂的光。

“这,是当今陛下亲赐的恩典,还望王爷万勿推辞。”他假惺惺道。

新帝早已登基,楚怀暻如今是戴罪之身,自然不能保留尊号,于是便恢复了过去做亲王时的称呼。

闵兰庭身后还站着好几位侍从,皆是乔装打扮成宫人的神策军亲信,楚怀暻哪怕拒绝杯中毒酒,也无非是被强灌进去的结局,他被恶心了几日,估计也没吃下什么,想在重重精兵包围下逃出升天是不可能的。

死,是唯一选项。

“我要见昭明。”楚怀暻兀自道“她不会这么对我,让我见她。”

“没有昭明了,这个封号早就被陛下自己废掉了,如今年号是新宁,啊,您可能不太清楚,陛下从来不喜欢那个封号。”他恶意满满地添砖加瓦:“陛下说了,要我,看着你,亲自,喝下这杯毒酒。”

他说的极慢,像是要以言辞一片一片剐下眼前之人的血肉。

楚怀暻脸颊抽动,装模作样也无法让这位败者体面的,他抬头与闵兰庭对视的时候,眼神堪称阴鸷,像是被激怒的野兽。

他很痛苦,因为楚淮雪和他形同陌路这件事;但他同时也感觉到了冒犯,闵兰庭一介宦官,不全之人,如今竟然在他面前耀武扬威,若是以前闵兰庭敢这么做,哪怕是楚淮雪护着,也是要拖下去杖毙的。

但今非昔比,他如今已经是死局。

闵兰庭从未想过事情如此简单,他当然知道楚怀暻一直看不起他,觉得他不配与他相提并论,更不配碰楚淮雪的衣角。

他一直都知道,而楚怀暻之所以没杀了他,只是因为蚂蚁太小,连踩死都没有兴趣,宦官对楚怀暻来说充其量算个玩意、物件,要是真的去计较,才是损了他自己的格调呢。

闵兰庭为此几乎恨得几乎发狂,但却在某一天意识到,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眼高于顶的人,看不见自己脚下的路,楚怀暻根本意识不到,或者意识到了也不在意,闵兰庭是一直一直跟随着这对兄妹的脚步的。

不对,明明一开始就是他先来的……

所以这是只有他能做到事情,在这对兄妹之间人为的制造深深的沟壑这件事。

毕竟,世界上大概没有比他更了解这对兄妹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的人了。

毕竟,楚怀暻此獠是那么执着的打扰他与公主的好事——只用一句话,或者一道口谕,闵兰庭日夜祈盼的幸福就会烟消云散了。

而他永远只能等待、等待、等待。

他最想笑的,就是楚怀暻自以为是的深情。

他以为他有多了解楚淮雪?说到底只是他一厢情愿罢了。若非是皇帝,是兄长,淮雪怎么可能多看这种男人一眼?

制造隔阂的过程,顺利得让他惊奇自己为何不早下决心。

皇帝都是需要宦官的,宦官是皇帝的耳目,是皇权的触角,只要少许给出一些暧昧的信息,少许的谗言和误导。

就可以让怀疑的种子深深埋下。

当然他也不得不承认,楚怀暻不是一位糊涂的君王。

但奈何他也知道这个男人最丑陋的秘密,甚至他自己都意识不到。

这个男人迷恋自己的亲妹妹,满脑子想着乱伦。

迷恋得要死,他恨不得控制她的一切,让自己成为她的一切,若非这个男人有着伪君子一般的矫揉造作,还在乎自己的身后名,恐怕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要用上,将自己心爱的女子变成他掌中的禁脔。

就是这么恶心。这种人竟然也能当皇帝。

不过果然,他只要把这个男人如此龌龊的一面告诉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发现他的真面目之后也一定会心生厌恶的吧。

闵兰庭并不认为自己是在有意扭曲真实,毕竟在他陈述楚怀暻丑恶的一面的时候永远真情流露,无半分虚假。

一次自然不够的,但是时间够长,千次万次,终有一次能入心的。

何况,事情正如他所料,楚怀暻的丑恶面具根本装不了太久,自大的男人也根本不允许楚淮雪怀疑他,随着男人的行为越发过激,两人的矛盾爆发简直是顺理成章的。

当然,闵兰庭矫诏做过几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也起到过一些推波助澜的作用。

两位权力者失去了平衡,信任土崩瓦解,自然就只剩下殊死搏斗了。

过程自然险而又险,最后一胜一负,如此而已。

闵兰庭手中的神策军也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他的地位也不是楚怀暻在位时那般被层层架空,如今几乎已经可以与那位废王杀妃的权宦相比拟了。

巧言令色,是宦官的天性,闵兰庭极少对自己的身份感到认同,但如今看着眼前的阶下囚却倍感身心舒畅,不完美也可以,是一滩烂泥也没关系,毕竟只要能把别人踩到自己的脚下,就可以高人一等了。

朝这个方向努力,才是小人的生存之道啊。

如今正是回报时刻,多少年来极为稀少的几次,他为自己是如今的自己感到了幸福。

“怎么了?若王爷不愿意,奴婢代劳也没关系。”他道。

“……”

楚怀暻像是一块沉默的磐石,许久,他才又看着闵兰庭,原本的情绪已经如潮水般褪去了,不知他脑中想了些什么,如今的神情,镇静淡然得叫人生疑:“朕从未想过,一位宦官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你比先前的云中礼,更加棘手难料啊,是朕轻敌,竟然叫你牢牢利用了朕对昭明的心思,是我看轻了你。”

他承认了,虽然骨子里是极为专断偏执之人,楚怀暻却也从来不是输不起的人,最后向对手给予认可,也是这位阶下囚帝王最后固执保有的骄傲。

他以一种轻松却决绝的姿态将手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不过,你……真的以为你赢了?”

鲜血从嘴角滑落,楚怀暻五脏六腑如遭火焚,剧痛从胃部蔓延至全身,很快肢体就要麻痹,身体失去控制变成一团单纯蠕动的肉块了吧。

但他却笑得很畅快,最后的最后,他以尖锐的讥诮还击,那股幽深的怨愤还是从言语中泄露出了一二,也许这句话并不仅仅指向眼前的闵兰庭,还有那位背弃了他们的理想,最后也不肯见他的人。

闵兰庭又感觉恶心。

楚怀暻死了,一个人服下这样的烈毒,再能忍的个性也无法阻止他的丑陋凄惨,这也是让闵兰庭觉得安心,钟情刑罚的理由,人,失去四肢便无法行走,感受疼痛就会掉下眼泪,隔断喉咙就会毫无争议的死亡。

这些固定的事实令他感到安心。

人的精神终究是困宥于一具身体,只要还有肉体,就可以用肉体摧残人的精神,这并非人力能静止的。

好比楚怀暻如此尊严自傲的帝王,一杯毒酒,终归免不了一片狼藉的收场。

这样的情态,如何叫人爱得起来?

真希望,公主殿下能亲眼看到这样的场景呀……

但他最后那句莫名其妙的话还是给他心中惹上了一层疑云。

楚怀暻还是死的太轻松了,但他毕竟还是王族,哪怕是阶下囚,闵兰庭最多苛待他,弄一些不见血的法子恶心人,却断不敢留下什么折磨的痕迹的。

毕竟如今的新宁帝楚淮雪还在注视着这里。

而她,确实是没有下令赐这杯毒酒的。

但走到这一步早已一山难容二虎,闵兰庭做这一步,虽然心急,却不能说错。

他毕竟已经忍耐得太久,再不做些什么,才真是要发那种杀人都压不下去的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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