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您说他同时修行了天地玄黄四咒？”
“不止……比这还厉害呢！”
“我的天！那他一定很聪明……可爷爷，可最近几代都只是修习一字咒术却没有一个能飞升的，飞玄祖师修炼得那么难却能成功……这这这……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是不是有点哪里不对劲儿？”赵涛提出了疑问。
这个问题对他来说至关重要，却让他真心想不通。
他虽然承认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天才存在，可凭什么这最近二三百年却一个天才都没有呢？
难道是因为修习了全本就会有窍门？
可这也说不通，昨天老道已经凑齐了咒术的全本依旧没让牛红旗学，显然学全本只会更难。
“这……呵呵……”老道嘴角挑了一下，他唇上的胡须龇起来几根，没来由的让赵涛觉得是阴森，“飞玄祖师天资绝艳气吞山河，你是文学专业，可诵首帝王诗领略一二。呵呵。”
谁都能看出来老道本意是让他诵首大气磅礴的帝王诗，朱厚熜自己的诗就不错，想来赵涛必然晓得。
但不知怎的，赵涛见到老道的样子一阵阵的气虚，看着滨江大道徐行的考斯特，又看看暗香那带着期许的眼神，那些大气磅礴的诗他仿佛一下子全忘了，脑后似乎长出了反骨，看着清晨忙碌忽觉感索然无味，不禁出了万千空虚感慨，对着滚滚北逝的湘江吟道：
但能了净。万法因缘何足问。
日月无为。十二时中更勿疑。
常须自在。识取从来无挂碍。
佛佛心心。佛若休心也是尘。
他吟诵完老道和暗香都瞪大了眼睛，他还是第一次在老道脸上看到这种惊讶无奈的表情，只有黄擎在讪笑。
这首完颜雍的《减字木兰花》当然算做是帝王诗，但显然跟老道和暗香想的南辕北辙，赵涛哪怕吟诵一首《大风歌》或者清纯帝的打油诗他们也不会说什么，现在可倒好，暗香简直要打人。
“小涛哇，你这诗要是对你那些女人说她们怕不是要把你吃了。呵呵。”黄擎打圆场道。
这时赵涛也明白自己失态了，不应该扫老道的兴致，赶忙道：“呃，我还没朗诵完……”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
说到这被老道打断了。
“诶，好了好了……诗为心声，强吟无益。呵呵……”
“呃……咳咳……”
“修真之途当斩三尸，你虽缺大志却颇有慧根，也不错，这点跟小林子差不多。”老道道。这话不阴不阳让赵涛不知该怎么接话。
“爷爷，咱们想要肉身成圣悟道成仙难道还不算大志吗？”
“哦？你确实也这么想了？不打算娇妻美妾渡此一生了？”老道笑道。
“呃……呵呵……我既然拜在了您和师父门下自然要传承衣钵，只是我资质鲁钝，怕空有志向……”
“不会不会……”老道纵身一跃跳到了一座亭子顶端，不由赵涛分说暗香也带着他跳了上去。
赵涛是担心有人看见他们的，但似乎又没人能看见他们。
老道负手而立道：“你刚才问的问题很好，你已经入门，已经是我门派入室弟子，有些事我可以告诉你和红旗了。”
黄擎也侧耳倾听。
“有确凿记载，我门庭成圣者唯有飞玄帝君，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以前也想不通此事，修得黄字咒开始几年只觉得此等邪术神通虽强但仙途太过缥缈，不走火入魔已经万幸，更不消说肉身成圣……”老道顿了一顿。
“可当我遇见了小慧才让我改变了看法……”
原来暗香年纪很小便懵懵懂懂的练成了月字号咒，想来这咒也好练，只需要念咒打坐，每天自慰便可，一个月便成了。
暗香是天生的锁情咒坯子，长相极其完美，但眉宇间的气质有种让人畏惧冷冽之感，可偏偏又天生的性欲旺盛，小小年纪就本能的向往男女之事。
她年幼的时代春天刚到，苍蝇蚊子还没起来，不过她家条件不一般，已经能看到录像带。
她十分聪明，刚上小学的女孩子就会自己偷偷的看片。
当时月子号咒的录像带只告诉了她两件事：
第一，如何让自己快乐；
第二，如何才能让不喜欢自己的人对自己言听计从。
当她看到录像带上的自慰画面时仿佛给自己打开了一扇大门，而第二条更让她心驰神往。
当时学校里跟现在不一样，长得美的女生反而更受排挤欺负，跟现在舔狗遍地完全不同，所以她十分渴望让同学认可她。
所以，结果就是当她练成月字咒之后那几个总欺负她的男生都喜欢上了她。
结果也可想而知，她不杀伯仁，伯仁为她而死。
那几个男生自己打起来了，最终出了人命。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她所在的小学可是当地的机关子弟小学，家长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还只是小学生就闹出了这么大么蛾子当然不能善了。
最后她被转走。
可命运就是那么的合理又可笑。
她虽年纪小但也很懂事，知道自己闯祸了，到新学校之后谨小慎微起来，不敢使用锁情咒。
但怎奈何新学校的水平很低下，那些刚摘了红小兵袖标的高年级小痞子不少都看上了她。
那些家伙真个又穷又颟顸，明知道她是高干子弟依旧管不住荡漾的春心，总来撩拨她。而之前学校追她的学生放学后也主动做她的护花使者。
浩浩汤汤的八十年代初，正是各地流氓帮派兴起的大时代，最后结果就是她的护花使者们都死在菜刀撬棍之下。
这下好了，她成了瘟神，不但学校都不敢收留她，她自己也自闭不敢上学了，吵着要学武术气功，自己保护自己。
这要求放在现在简直如同儿戏，但在那个全国人民跑少林寺拜师的年代并不可笑。
她爷爷也靠着自己关系资历给她排到了黄初的出场。
之前几个大师完全招摇撞骗，教她什么嚼玻璃、透视眼什么的，别说根本教不会，就算教会了也毫无用处。
但老道不一样与她一见如故，马上成了师徒。
“我第一次见到小慧便感觉神魂有了共鸣，仿佛是身体里却少的一块什么东西被补上了，又好像是原子核遇到了电子，让我感到了某种玄妙的平衡……”老道向赵涛描绘着，“红旗，昨天晚上你应该也有所悟吧？”
“嗯……没错师父，我恨不得让大家天天都聚在一起。”
“呵呵……”暗香忽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道：“师尊，之前来的那些人都可唬人了呢！不是穿着衲衣就是一身肌肉或者大胡子长头发，只有您看着是学院派的，穿着的确凉夹着上海包还有那个凉皮鞋，看着比我爸还像个干部，呵呵呵……”
“我也记得，师父当年是学院派大师，那时候还是什么特异功能研究院的研究员。”黄擎插口道。
“呵呵呵呵……是哇，就是这头发都是到了九几年才束起来的。那时候人还不怎么认可道士。”老道也感叹道，“后来我又遇到了红旗、养浩、永顺他们，就像一个个的拼图把我拼上了……”
老道的意思赵涛大概能挺懂但感觉不出来。
他实际上是在说只有把所有这些咒凑齐了才能让他的修为精进，才能让他悟道。
可赵涛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儿，但也说不出来。
“所以飞玄帝君修炼的是全本，所以他能飞升？”
“嗯…………”老道似可似不可的嗯了一声。
“但万历、崇祯、雍正怎么也都不行？”赵涛追问。
“修真哪是那么容易的？”暗香插口道但老道却把手一按，示意她不要说话。
老道神色凛然，他捻了捻胡须正色严肃道：“飞玄帝君得道非是因为他修炼了全本，而是要吸天下因果、得九州之气。凡修道之人大多四海游历皆因如此，不过我们修得非是内丹故无须非得游历，只要能同道聚气因果届时收纳便可……”老道娓娓道来。
原来这锁情邪咒是靠因果凝练而成。
修得全本之人法力强者可与其他人构成某种类似于庇护关系的因果联系，让被庇护的练咒之人所聚之气也能引导庇护者身上。
聚气的同时还要得功德来抵消的邪咒的戾气，而在那个通讯不便的时代里只有最高统治者才最有可能达成到处都有被庇护者的成就。
“为此，飞玄帝君力排众议收复安南，就是为了聚集南方的离火之气……”
“那他丢了河套呢？！”赵涛急忙问道，很唐突。
“也是！那不叫丢，那只是故意没有收回。”老道坚定的道，话中信息量极大。
“那……也不对……他应该如您一样神通广大才对，怎会有壬寅宫变这等事？”赵涛拧着眉头问，黄擎也想问。
“不，我的许多法术并不是来自于锁情咒，况且，修习法术避讳很多，而他始终不能掌握自己的饮食、衣着和作息，所以始终神通不显，知道壬寅宫变之后搬去西苑情况才有所好转……飞玄帝君以御极四十五年，可以做太多事，终成大道。期间夏言、徐阶等辈从中作梗最终还是没能阻止他得道，但万历、崇祯、雍正他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哦？崇祯我能理解，万历在位四十八年，您以前也跟我说他常年修习咒术，还给儿子留下了红丸，可究竟是如何没有成功？”赵涛追问。
“本来他也是很有希望的，他对相数颇有研究的，众多近臣之中看中了申时行为首辅，他虽然不上朝会却是与申时行达成协议，外朝由申时行操持他只管潜心玄修，申时行要负责给他找他想要的东西送进去……”
“想要什么？”黄擎终于开口。
“当然是聚气化的丹药。”
“嘶……丹药？难道不是阿芙蓉膏？”
“呵呵，不以阿芙蓉为掩护那些丹药如何送得进宫。”老道冷笑道。
“然后呢？”暗香道。
“然后……神宗皇帝只看出了申时行能寿终正寝却没看准他能当权的时间。申时行之后的首辅一直与神宗明争暗斗，让他玄修坎坷，而当初飞玄帝君内有黄锦、陆炳，外有严嵩父子自然功力精进。神宗道了后来干脆不理正事实际上就是对外臣的无声抗议。他为了聚气凝丹还开疆拓土，同时为了功德，他倾尽全国之力打赢了三大征，本可与他祖父一样飞升……唉……”说到这老道一叹。
“然后便有了萨尔浒之败？”黄擎低声问道。
“嗯，没错……此一败伤了功德，第二年他便到了大限……”四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啊……我懂了，朱由校、朱由检兄弟时间不够，能力不足，所以也没成功。但雍正皇帝又是如何？”
“呵……呵呵……”老道未言先笑：“清朝丢了安南，取不得离火只能从北方坎水之处补足，但……和通泊大战京城家家戴孝……呵呵……”老道冷笑。
“啊？可即便如此，雍正时的疆域还是比飞玄帝君时更大呀？”
“天渡有缘人，不渡倔强鬼。他非要写什么《大义觉迷录》，自己让自己成为天下笑柄，功德亏损，咒术反噬，暴毙而亡。他这性格倒也对得起一个‘宪’字。”
“唉……”听到这赵涛也不禁长叹，觉得怅然，“可惜乾隆信佛，要不然以他的能力运气定能成为第二个飞玄帝君。”
听到这赵涛也大概明白了老道的解释。
意思是想要练成锁情咒白日飞升非得第一要借助其他人聚集因果聚气凝丹，这气和因果还得全国各地的找，所以锁情咒这伙人必须要全国都有才行。
第二要造出功德。
其中原理到底是什么老道含含糊糊也没说清楚，但这两个必要条件赵涛是听明白了。
所以在古代，能达成这个条件的当然要皇帝才最有可能。嘉靖之前说不清，反正嘉靖之后练过这邪咒的皇帝都没他的本事也没他的好运。
“呵呵……是哇，清高宗……呵呵……高宗……呵……”老道感慨的哂笑。
“不过这样咒术不全，是不是修炼难度就降低了？比如您和师父都只须练黄字咒，少了天地玄三字就容易得多？”赵涛又问。
“嗯，没错，是这个理。不过古代交通不便、通讯不便，即使变得容易了只靠普通道士的能力又岂能练成？无非蹉跎岁月尔。”
“唉……啧……不过反噬也要轻了吧？总是有益无害。”
“呵呵，有益无害？哪会有这样的好事。”黄擎讪讪道。
“哦？师父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么多女人有几个大肚子的？”黄擎道。
“啊？”
“锁情咒拆分，练了它人就不再是人。辰宿列张四字还勉强，宇宙洪荒四字咒都是不育症患者，就算勉强生了女儿在血缘上也跟你没关系，这就是副作用……”
“哦！原来如此！”
黄擎娓娓道来。
中四咒都扛了重因果和戾气已经无法传宗接代，但不知道为什么，可以随机跟一个最喜爱的女人剩下一个女儿，这仿佛是个固定名额又仿佛是个诅咒。
这个女儿不会少，早晚会出来，哪怕上一个女人流产了，也会借着下一个女人的肚子生出来，仿佛是专门为他们定制的女儿。
至于说为什么是女儿不是儿子，以前一直搞不明白，但时间到了二十一世纪大家自然懂。
道理很简单，男方的DNA已经无法复制，生下来的孩子不知什么原理相当于女方的克隆人，自然只能生女不能生男。
当然，如果持咒者是女的那么就必定生儿子。
可是一个身怀锁情咒的女人几乎难得善终，尤其是在封建社会，也只有那些泰山姑子勉强维持，女持咒者也始终人数很少。
因为暗香的事老道这里他发现了这个问题。
女性掌握锁情咒非常容易出事，队伍会变得不稳定，说到底还是男人远比女人好斗，哪怕有咒术加持也容易出意外，这样很不利于队伍稳定，从而不利于他利用这些人聚气凝丹，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允许月字咒之外有女人的原因。
至于他不允许的方法赵涛不知道也不敢问。
至于暗香，他下了心血，给她通脉灌顶，直接传了功给她这才有她如今的身手神通。这种待遇连亲徒弟黄擎都没有，可见自身损害很大。
不过暗香也算没有辜负他的付出。
这女人俨然成了女罗宾汉，到处惹是生非铲除邪恶，应该搞了不少功德。
当然她本来就是这个脾气，军人家庭出身，崇拜英雄。
虽然似乎还有哪里不太对，但赵涛也问不出来了。
“好了，不说这些。”老道开口，“红旗、小慧、小涛，你们看这岳麓山古来便是宝地，自刘宋始气运昌隆、书香福地，正是清修与吟诗着文的好地方，你们有没有兴趣作些作品？今天，我来挥毫！”
“哦？刘宋？刘寄奴真英雄也……”暗香道。
“呵呵，是哇，东晋权臣世家如走马灯，没想到一庶民来终结晋祚。”黄擎道。
“不错，昔日王敦起兵曾打到这里不克，为晋室续命百年。想当年皆是世家天下，斗转星移都早已灰飞烟灭喽……红旗、小慧、小涛来几首。”老道挥手道。
忽然冬风烈烈吹得四人道袍迎风舞起。
赵涛发现老道身影在朝阳之下竟隐隐现了法相。
那法相如七彩虚影足有丈许与老道身体轮廓相同。
风中他道袍飘舞，法相自生，站在亭顶双脚也渐渐飘起，似有万丈豪情。
黄擎沉吟不语似在搜肠刮肚的想，但他那叫兽的文凭比买的也差不多，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三句。
而暗香则是摊摊手直接摆烂，她这等富贵之人如何作得好诗？
最终老道看向赵涛。
赵涛看着伟岸的老道，看着这万里晴空，遥望橘子洲，俯瞰湘江两岸川流不息的车辆行人，最终达观寰宇大气感悟万千生灵造化，心潮澎湃，身在江南，一首《双调江南好》油然而生，拿出酒葫芦咕咚咚豪饮十几秒后抡袖一擦，铿锵慨然道：
尽浊酒，
醉里话穷达。
千古豪强论贵显，
谁堪比王谢世家？
燕去空留花。
此时老道以拂尘作笔在半空挥舞，虚空中浮现金色狂草，端的好看。当他写完这几个字后赵涛继续吟道：
尽浊酒，
樽下笑荣华。
嗤谈帝胄刘李赵，
散入红尘似黄沙。
宫阙落昏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