署堂再开,气压骤沉。
笔迹已定、证物齐全,堂内众人神色各异,原本倾向沉家的舆论,此刻已全然倾斜。
罗府一方低声交头接耳,绣局长老们则眉头紧锁,气氛紧张如临边陲战线。
“传沉昭璃上堂!”
随着公差高声一喝,镐铐叮当作响,一袭素衣的昭璃被押入正堂。
她神色憔悴,两颊微凹,原本华贵俏丽的姿态早已褪去,只剩一双满是怒意与倔强的眼,牢牢盯住立于堂中的昭宁。
主审官开口:“沉昭璃,本堂已查实,帐册封面笔迹、图样仿制、伪信涂改等事,皆与你有关。你可还有话说?”
昭璃没有立刻开口,反倒转头望向堂侧,语气尖锐:
“你很得意吧,沉昭宁。”
昭宁站得笔直,目光平静:“我不曾以这种事为荣。”
“可你揭穿了我的一切,把我逼到这里来——如今连娘也被押堂,你究竟还想毁了多少人?”昭璃声音提高,几近崩裂,你不过是仗着自己是沉家嫡女,有人护你、有人信,我呢?
我从小就是你的影子,是你不要的身份、你们都塞给我的。
堂下一片骚然,众人窃语四起。
昭宁望着她,没有闪避,语气却比以往更冷:
“是你选择拿着那些身分去伤人,不是我。”
昭璃咬牙:“我若不争,早就被你踩在脚下了!”
“可你选择争的方式,是仿笔、是调包图样、是陷害我,甚至拖整个沉家与绣局一起陪葬。”昭宁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刃,“你说是我夺走了你的人生,可我们之间的错位,从来不是我选的——是你们刻意隐瞒、安排、而你自己,也甘心接受。”
昭璃猛然一笑,笑意凄凉:“你当自己多清白?若不是你摊开这些东西,我还能当沉家小姐,还能有个体面归宿。是你毁了我!”
“你本来就是假的,凭什么要别人替你守住那个谎言?”昭宁反问,声音更低,“我曾试过相信你,护着你,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残忍。可如今证据摆在这里,我再退一步,就是让你践踏所有真相。”
堂上静默如死。
主审官拍案震声:“沉昭璃,回应堂上提问!”
昭璃像是被抽醒,胸膛剧烈起伏,却忽然冷笑:“好啊,你们都要看我低头对不对?”
她忽然转身,盯着傅怀瑾道:“你呢?你不是护着她最紧?你不说话,是不是也怕自己哪天会被这女人送上堂来?”
傅怀瑾眼底掠过一丝冷意,却只轻轻摇头:“你说错了。我护她,是因为她从不拿错误当借口,也从不把该她承担的过错,推到别人身上。”
这一句话,让昭璃终于撑不住。
她猛然扑向昭宁,被两名差役压下时仍咬牙怒喊:
“我才是那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她什么都有,还要把我逼得连一点命都不剩!”
昭宁没有动,只站在原地,低声道:“你不是什么都没有,你只是走到了一条错的路,然后不肯回头。”
那声音不高,却像落在裂缝里的最后一滴水,让昭璃彻底溃堤。
主审官敛眉,道:“本堂将就沉昭璃涉案部分另立审卷,罗仲言亦将提讯比对;涉仿笔伪图、诬陷嫁祸等事,暂押入大牢,候后续审判。”
差役再度上前,将昭璃押下。
她在被带离前最后看了昭宁一眼,眼神中不再只有怨与恨,还多了一丝深埋其中、几乎无人察觉的痛。
那是她们两人,从错置命运中撕裂的证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