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先称他为“少年”吧。
少年小时候……直到小学低年级为止,都过着非常贫困的生活。父母不知道是辞去工作还是创业,家里没有钱。
少年的口袋里,也没有定期的零用钱。
父母说“这只是暂时的”,但对小孩子来说,这个“暂时”是攸关生死的问题。
以小孩子的立场,在没钱的生活里,本来就没办法自己赚钱,所以“筹措”非常困难。
父母也几乎不在家。
少年珍惜地使用街头发的面纸,或是小学偶尔发的免费文具,一直品尝着悄悄蔓延在现代贫困阶层中的光明——不对,是黑暗。
在周围的人看来,这个少年似乎有点“早熟”,他明白注重仪容的重要性,所以费尽心思在不引人注目、不令他人感到不快的程度下保持整洁。
他自行清洗穿旧的衣服,用家里勉强剩下的食材(包括妹妹的份)煮些能填饱肚子的简单饭菜,因此从那时起,他便逐渐学会做家事。
少年度过这种听在别人耳里“超乎想象”的幼年时期,不过在现代日本,“儿童贫困”率在统计上并不算低。
在儿童十人中,有一人以上过着贫困生活,所以这其实并不稀奇。
而且,如果包含潜在的、掌握不到的案例,穷困的家庭恐怕更多。
单亲家庭的比率逼近百分之五十,这仍是社会上根深柢固的问题。
而且,正因为是问题,所以也有大人和小孩不想公开这种生活的情况。
少年的家就是这种典型。
当然,少年的家不符合生活保护的条件,不用说,也就是说,外部帮助儿童贫困的方法非常有限。
如果不支付营养午餐费,就无法在学校吃午餐,但勉强支付了营养午餐费,所以少年中午可以填饱肚子。
相反地,没有营养午餐的日子就是地狱。不上学的日子很辛苦。
用水填满肚子也有极限。
有一次,氯气的味道很恶心,他吐了好几次。
吐出来的都是水,所以不浪费。
再喝就好了。
但是,临时用自来水蒙混过去是有限度的。
不管做什么都会肚子饿。
少年和妹妹的肚子一直咕噜咕噜叫。
该怎么办呢?
有一次,终于束手无策的少年不得已,只好拜托“朋友”,或者说是“同学”。
暂时伸出援手的朋友……应该说家庭,很幸运地存在。可怜少年,和他商量的人,每个人都曾经伸出援手。
但是,没有持续下去。
因为没有人能对少年的未来负责。
只有特别懂事的少年,也理解这一点。
虽然只是暂时,但用点心类的食物糊弄过去的时候,自己得到的少许食物,会分给可爱的妹妹。
少年和妹妹,绝对不是小胃口,所以很辛苦。
虽然是还很小的孩子,但那个正在发育的身体,当时应该得到的营养压倒性地不足。
至少,如果父母能给多一点钱就好了。
但是抱怨会成为母亲“惩罚”的理由,所以不能说那种话。
对少年来说,只有养父给的零花钱,几乎是唯一的金钱收入来源。
但是,那也非常有限。因为那个养父,也只是个辛苦工作到脸颊凹陷的辛苦人。
少年明明可以不用在意,却连养父的事都考虑到了,没有说任性的话。
只是,从平时开始就考虑着比填饱妹妹的肚子更好的方法。
……但是,到了那个地步,已经几乎走投无路了。一边寻找着打破现状的方法,一边寻找着排解空腹的方法。
就在那时。
『……!』
突然,路过面包店的玻璃窗。稍微反射了白天的街道景色,对面的店内。
在架子上陈列着无数个散发出光泽,颜色是淡茶色,看起来很美味的物体。
『………………!』
亮着灯的店内,也因为微微漏到外面的芳香,看起来就像桃源乡一样。少年越是注视着面包店的店内,就越觉得自己的嘴里充满了唾液。
——无法控制自己摇摇晃晃地靠近玻璃。
少年慢慢地走到店附近,隔着店的玻璃,入迷地注视着店内的面包。
然后,该说是果然吗,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人站着,同时被搭话了。
『来店里有什么事吗?』
『……』
站在那里的是,应该是这家店的店主,穿着白色围裙,戴着白色鸭舌帽的男性。
『是来帮忙跑腿的吗?被拜托买什么?』
『……』
以为是来帮忙跑腿的孩子的男性,这样询问。
少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差点就老实地说出当时抱有的,有点迫切的愿望。
『面包……』
『“面包”?』
『……』
另一方面,少年也明白自己的身份。
就算请求,就算得到商品,自己也没有能支付的代价。
如果免费,擅自拿走应该支付金钱的物品——也就是偷窃的话,就是小偷了。
在有需要抚养的妹妹的现状,犯罪这种伴随高风险的行为是最终手段。
那么,该怎么办呢?
『想要分点,面包边……』
『……!』
那个时候的面包店店主,露出了非常惊讶的表情。
惊愕、怜悯、动摇,实际上各种各样的感情在心中奔走,混杂在一起,就是那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
『………………』
『……』
面包店的店主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少年。
少年尴尬地移开视线。
少年觉得,自己说了多余的话。
觉得自己变得奇怪了。
简直就像乞丐——不对,就是乞丐吧。
这样想着,对自己感到羞耻——但是,为了确保妹妹的粮食,自己打算不择手段,所以觉得这样就好。
不如说,如果在这里被拒绝的话,就会成为自己踏出——不对,是踏错一步的契机,这样也正好。
那样的话,会更轻松。少年是这么想的。
但是另一方面,那时自己心中还存在的,小小的自尊和意志在互相拉扯,内心变得一团糟。
『……』
『……』
男性只是俯视着少年,少年只是背对着男性。
如果有人看到那时的两人,一定会说两人的表情很相似吧。
『是这样啊——』
但是,面包店的男性店主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露出了笨拙的笑容,打开了店门。
叮铃叮铃的铃声在店内响起。
『——你来得正好。正好有多的面包边哦。』
『……!!』
少年应该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时的惊讶吧。
在某处,一定有某个人。
一定会有救赎。
因为那是少年第一次这么想的瞬间。
面包边一开始是生的,但很快就被撒上了砂糖,变成了面包脆饼,填满了少年和妹妹的肚子。
因为那像糖果一样甜的面包,让自己做了一个短暂的梦,让自己忘记了饥饿,少年才没有误入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