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一辆大巴车准时停在公司楼下。
市场部的人陆续下来,个个都换上了休闲装,像是要去春游的小学生。
裴冉穿了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配一件简单的白色卫衣,长发扎成马尾,看起来清爽又充满活力。
蒋卓作为组织者,穿着一身名牌运动服,在车门口忙前忙后地招呼着,活像个导游。
“来来来,大家按小组坐,别乱了!”他拿着个小喇叭喊道。
肖诺最后一个到,他背着一个双肩包,里面除了换洗衣物,就是他的笔记本电脑和一些测试设备。
“哟,肖顾问来了!”蒋卓看到他,笑容里带着一丝挑衅,“我还以为你这种技术大神,不屑于参加我们这种凡人的活动呢。”
“张总安排的工作,不敢不来。”肖诺语气平淡,径直上了车。
他看到裴冉正和一个女同事坐在一起,朝他使了个眼色,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肖诺却像是没看到,直接走到了大巴的最后一排,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那里很安静,也方便观察整个车厢。
裴冉的表情有些失落,但很快就掩饰过去,继续和同事聊天。
蒋卓上了车,清点了一下人数,目光在肖诺身上停顿了两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拿起话筒,“好了各位,咱们出发!路上时间长,我给大家准备了点小游戏!”
大巴车缓缓驶出市区,开上了高速。
蒋卓果然是个搞气氛的好手,在他的带动下,车厢里很快就充满了欢声笑语。猜谜、唱歌、讲笑话,一路上没怎么冷场。
肖诺戴上耳机,假装听音乐,眼睛却透过人群的缝隙,观察着一切。
他看到蒋卓在玩游戏时,总会有意无意地把焦点引到裴冉身上。
比如玩“真心话大冒险”,他会“恰好”抽到裴冉,然后问一些模棱两可的问题。
“裴冉,请问你最欣赏在场哪一位男士的性格?”
全车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裴冉脸颊微红,看了眼车尾的肖诺,然后笑着说:“我觉得……张总的性格就很好啊,沉稳大气,有领导风范。”
这个回答滴水不漏,既捧了领导,又化解了尴尬。
蒋卓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气馁,哈哈一笑就揭了过去。
大巴车在山路上绕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一家建在半山腰的温泉山庄。
山庄是日式风格,亭台楼阁,曲径通幽,看起来很高档。空气里弥漫着硫磺和潮湿草木混合的气味。
蒋卓在前台办好入住手续,开始分发房卡。
“好了各位,两人一间,自由组合!房卡拿好,先回房间放行李,半小时后在大堂集合吃晚饭!”
同事们立刻开始三三两两地找伴。
裴冉自然是和之前车上坐一起的女同事一间。她拿到房卡,朝肖诺这边看了一眼,似乎想等他。
肖诺却被王主管叫住了。
原来王主管也作为“优秀员工”代表被邀请了过来。
“小肖,咱俩一间得了,晚上还能聊聊OA系统的事。”王主管热情地揽住他的肩膀。“好啊,王哥。”肖诺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他看到裴冉的眼神黯淡了一下,然后便和女同事一起,转身走向了客房区。他也看到,蒋卓的房间,正好就在裴冉她们的斜对面。
晚饭是在山庄的一个大宴会厅吃的,菜品很丰盛。
饭桌上,蒋卓端着酒杯,满场飞地敬酒。他先是敬了王主管,然后又特意走到肖诺面前。
“肖顾问,这杯我必须敬你。”蒋卓笑呵呵地说,“以后我们市场部,还得靠你多多提供技术支持啊。”
“客气了。”肖诺端起面前的茶杯,和他碰了一下。
蒋卓把杯中白酒一饮而尽,然后凑到肖诺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小子,别得意。这里是郊区,你的那些代码和服务器,可帮不了你。”
肖诺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喝了口茶。
晚饭后,是自由活动时间。重头戏自然是泡温泉。
温泉区分为公共池和私汤。同事们大多去了热闹的公共池。
肖诺换好浴衣,却没有去泡温泉,而是抱着笔记本电脑,来到了温泉区旁边的一个茶室。
他告诉王主管,自己要趁这个机会,测试一下山庄的无线网络覆盖和信号强度。
茶室的位置很好,隔着一面巨大的玻璃墙,正好能看到大部分公共温泉池的景象。水汽蒸腾中,人影绰绰绰绰,像一幅流动的画。
他看到裴冉和几个女同事一起,泡在一个小池子里。
她们穿着统一的泳衣,头发挽起,在水里嬉戏说笑。
裴冉的皮肤在热气的熏蒸下,白里透红,显得格外娇嫩。
他也看到了蒋卓。蒋卓像一条鱼一样,在各个池子间穿梭,最后“偶遇”了裴冉她们那个池子,很自然地就加入了进去。
他凑到裴冉身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逗得裴冉和旁边的女同事都笑了起来。然后,他借着水流的掩护,身体不着痕迹地向裴冉靠近。
肖诺的眼睛微微眯起。他打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
温泉池边,蒋卓的手机突然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并且开始自动循环播放一首极其响亮的网络神曲。
“我没K,我没K,我真的没K……”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温泉区的人都看了过来。蒋卓手忙脚乱地从储物柜里拿出手机,却发现怎么也关不掉,音量还被锁死在最大。
他涨红了脸,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狼狈地跑回了更衣室。
茶室里,肖诺缓缓地合上了电脑。
过了大概半小时,裴冉她们也泡够了,起身回房间。
她经过茶室的时候,看到了坐在里面的肖诺。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来。“你怎么没去泡温泉?”她小声问,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
“测试网络。”肖诺指了指电脑。
“刚才蒋卓的手机……”裴冉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怀疑。
“可能中毒了吧。”肖诺的表情毫无破绽,“山庄的公共Wi-Fi不安全,很容易被攻击。”
裴冉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早点回去休息吧。”肖诺说。
“嗯。”裴冉转身离开了。
夜深了。
同事们大多回房休息了。
山庄里安静下来,只能听到风声和虫鸣。
肖诺躺在床上,听着隔壁床王主管均匀的鼾声。
他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他拿出手机,点开了自己编写的一个小程序。
这个程序能扫描并分析当前局域网内的设备活动。
他看到,蒋卓的手机设备在沉寂了一段时间后,又开始活跃起来。
紧接着,他自己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裴冉发来的微信。
【睡了吗?】
肖诺没有立刻回复。他切换回监控程序,看到裴冉的手机设备正在频繁地与蒋卓的设备进行小数据包交换。这是微信聊天的典型特征。
他等了大约五分钟,才回复裴冉。
【没,在想OA系统的事。】
【还在想工作啊?快休息吧。】裴冉的回复很快,后面还跟了个“晚安”的表情。
肖诺看着那句“晚安”,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他知道,这是一个信号,表明她要结束聊天,准备睡觉了。
但他看到,在她发出“晚安”之后,她的设备和蒋卓的设备之间,依然有零星的数据交换。这说明,聊天并没有完全停止。
他关掉手机,闭上眼睛。他知道今晚不会再有大事发生,但这场暗战的序幕,才刚刚拉开。
第二天一早,团建活动是爬山。
吃早饭的时候,蒋卓显得有些无精打采,顶着两个黑眼圈,显然昨晚没睡好。他看到肖诺时,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裴冉则像没事人一样,和同事们有说有笑。她看到肖诺,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过多的交流。
爬山开始后,大家很快就拉开了差距。年轻力壮的走在前面,像蒋卓,他一马当先,试图在裴冉面前展现自己的体力。
肖诺不紧不慢地跟在队伍中间,和王主管一边走一边聊着天。
裴冉的体力不算太好,爬到半山腰就有些气喘吁吁,渐渐落在了后面。
蒋卓立刻发现了机会,他放慢脚步,从前面折返回来,凑到裴冉身边。
“累了吧?要不要我拉你一把?”他伸出手。
“不用,我歇会儿就好。”裴冉摆了摆手,靠在一棵树上喘气。
就在这时,肖诺也走到了他们身边。他没有看蒋卓,而是从背包里拿出一瓶功能饮料,拧开盖子,递给裴冉。
“喝点水再走。”他的语气很平静。
裴冉愣了一下,接过了水。
“还是肖顾问细心啊。”蒋卓在一旁酸溜溜地说。
肖诺看了他一眼,然后对裴冉说:“别急着走,调整好呼吸。爬山最忌讳忽快忽慢。”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两人,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地向上走去。他的态度很明确:我关心你,但不会像哈巴狗一样围着你转。
裴冉看着肖诺的背影,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殷勤的蒋卓,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喝了口水,对蒋卓说:“我们走吧,别掉队太远了。”
她没有再给蒋卓献殷勤的机会,跟在肖诺后面不远处,默默地向上爬。下午的活动是自由分组,可以玩棋牌,也可以玩一些团队游戏。
蒋卓组织了一场“狼人杀”。这是他的强项,靠着口才和逻辑,他总能掌控全场。他特意把裴冉拉进了游戏。
肖诺对这种游戏不感兴趣,他抱着电脑,坐在不远处的一个休息区,继续完善他的OA系统方案。
游戏开始后,蒋卓果然发挥出色,发言极具煽动性,很快就成了场上的焦点。
他频频与裴冉互动,试图通过游戏里的身份,建立一种“同盟”关系。
“我跳预言家,昨晚验的是裴冉,金水。大家信我,跟着我投票。”“裴冉是女巫,这把一定要把解药留给我,我们好人才能赢。”
肖诺戴着耳机,看似在专心工作,实际上,他电脑屏幕的一角,正开着一个小小的窗口。窗口里,是山庄休息区的监控画面。
他不仅能看到画面,还能通过一个自己编写的程序,对监控捕捉到的声音进行实时分析和过滤。他能清晰地听到他们每一轮的发言。
他听到,在某一轮,蒋卓作为狼人,悍然跳反,指认裴冉是狼同伴,试图拉她下水。
“我跟裴冉是双狼,我们自爆了,大家可以看我们脸色行事。”
这是一种很脏的玩法,通过混淆视听来扰乱好人的判断。
裴冉显然没反应过来,被他这么一说,顿时百口莫辩,脸都涨红了。
就在这时,肖诺摘下了耳机。
他站起身,走到他们游戏桌旁,俯下身,对正在苦恼的裴冉说了一句。
“他发言的时候,手指一直在无意识地敲桌子。这是他紧张和撒谎时的小动作。”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全桌的人都愣住了。
裴冉像是突然被点醒了。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确实如此。
下一轮发言,她冷静地指出了蒋卓的这个小动作,并条理清晰地分析了他的发言漏洞。
最终,蒋卓被全票投出。
游戏结束后,蒋卓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引以为傲的控场能力,被肖诺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就给破解了。
而裴冉,看着不远处那个重新戴上耳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肖诺,眼神里充满了敬佩和一丝依赖。
她发现,肖诺总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给她最精准的帮助。
晚饭前,蒋卓找到了肖诺。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把肖诺堵在走廊的角落里,压低声音质问道。“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肖诺平静地看着他。
“你别跟我装!”蒋卓有些恼羞成怒,“你以为你用这些小伎俩,就能把裴冉抢回去?我告诉你,没用!她跟我才是一路人!我们都渴望成功,渴望往上爬!而你,只会拖累她!”
“是吗?”肖诺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他侧身绕过蒋卓,向餐厅走去。
晚上的重头戏,是篝火晚会。
山庄的草坪上燃起了巨大的篝火,所有人都围坐在一起,唱歌跳舞。
蒋卓似乎从下午的失利中恢复了过来,他又成了晚会的主持人。
他宣布,今晚要玩一个更刺激的游戏——“国王游戏”。
规则很简单,抽签决定谁是国王,国王可以命令任何人做任何事。这个游戏充满了暧昧和不可控的因素,是蒋卓最擅长的领域。
肖诺也被拉着坐到了篝火旁。他没有拒绝。
第一轮,一个女同事抽到了国王。她命令蒋卓和一个男生表演电影里的经典告白桥段,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第二轮,国王轮到了王主管。
他想了半天,命令肖诺现场写一段代码,实现一个爱心动画。
肖诺三两下就搞定了,电脑屏幕上跳动的像素爱心,让女同事们发出一阵阵惊呼。
第三轮,抽签筒传到了裴冉手里。
她抽出一张,看了一眼,然后抬起头,环视了一圈。
“我是国王。”她的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蒋卓的眼睛亮了,身体微微前倾,一脸期待。
裴冉的目光在蒋卓和肖诺之间徘徊了一瞬,然后,她开口了。
“我命令……8号和10号,去那边的自动售货机,给我们每个人买一瓶可乐回来。”这是一个平淡到不能再平淡的命令,让所有期待着劲爆场面的人都大失所望。
蒋卓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号码——6号。
而肖诺,则默默地站起身,亮出了自己的号码牌——8号。
另一个站起来的,是一个市场部的男同事,他拿着10号牌。
“遵命,国王陛下。”肖诺冲着裴冉,露出了一个只有她能看懂的笑容,然后便和那个男同事一起,走向了远处的自动售货机。
篝火的光芒在他们身后被拉得老长。
蒋卓看着这一幕,脸色铁青。
他精心设计的暧昧游戏,被裴冉用一个最无聊的命令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
她没有选择他,更没有选择为难肖诺,而是选择了一个最安全、最不得罪人的方式,保护了所有人。
这比直接拒绝他,更让他感到挫败。这说明,裴冉的心里,已经建立起了一道防线。篝火旁的气氛有些冷却。
裴冉似乎也感觉到了,她主动拿起话筒,笑着说:“大家别愣着啊,国王的命令还没结束呢。在他们回来之前,我们来玩击鼓传花吧,花落到谁手里,谁就表演个节目!”
她主动挑起了活跃气氛的担子,众人也都很给面子地响应起来。
远处,自动售货机前。
肖诺和那个男同事一人投了几个硬币,买了一堆可乐。
“肖顾问,你跟裴冉……是不是大学同学啊?”男同事一边从取货口拿饮料,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
“嗯。”肖诺应了一声。
“我看你们关系挺好的。”男同事又说。
肖诺笑了笑,没有接话。
他知道,办公室的流言蜚语已经开始发酵了。
裴冉在国王游戏里的那个命令,虽然巧妙,但也让一些敏感的人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两人抱着一堆可乐走回篝火旁。
游戏还在继续,气氛又热烈了起来。
肖诺把可乐分发给大家,走到裴冉身边时,他把一瓶冰镇的,轻轻贴了一下她的脸颊。
裴冉“呀”了一声,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但眼角眉梢却带着笑意。
蒋卓坐在对面,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捏着可乐罐的手指微微发白。
晚会结束后,众人各自回房。
肖诺和王主管走在回廊上,王主管打着哈欠说:“还是你们年轻人能熬,我这老胳膊老腿可不行了。”
回到房间,肖诺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裴冉。
【刚才……谢谢你。】
肖诺知道,她谢的不是那瓶可乐,而是他从始至终的冷静和信任。【国王的命令,不敢不听。】他回了一句俏皮话。
【讨厌。】裴冉回了个害羞的表情,【对了,蒋卓刚才找我了。】肖诺的眼神一凝。
【他说什么了?】
【他问我为什么不选他,是不是因为怕你生气。】
【你怎么说?】
【我说,我只是觉得那个命令很有趣,没想那么多。】
【他信了?】
【不知道,反正他脸色很难看。】裴冉发来一个吐舌头的表情,【我感觉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肖诺看着手机屏幕,知道蒋卓这种人,一旦撕破脸,就不会再顾及什么体面。他被激怒了,接下来只会用更直接、更不计后果的方式来反击。
【别理他,早点睡。】肖诺安抚道。
【嗯,晚安。】
这一次,肖诺的监控小程序显示,在裴冉发完“晚安”后,她的设备彻底沉寂了下去。
而蒋卓的设备,却异常活跃。他在频繁地登陆公司的内部邮箱和OA系统。肖诺皱起了眉头。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立刻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侵入了公司的邮件服务器。他看到,蒋卓正在给新上任的那个大区副总监发邮件。
邮件的内容,是一份关于下季度市场推广的“创新方案”。
而方案的核心内容,竟然和他正在做的OA系统评估报告里,关于市场部流程优化的那部分,有七八分的相似。
唯一的不同是,蒋卓把方案的重点,从“技术驱动效率”,偷换概念成了“创意引领变革”,并且把自己包装成了这个方案的唯一策划者。
他这是在明目张胆地剽窃!
肖诺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知道,蒋卓这是狗急跳墙了。
他想抢在自己的OA评估报告正式提交之前,先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给新领导留下一个“有想法、有冲劲”的第一印象。
一旦新领导认可了蒋卓的这份方案,那肖诺后续的工作就会变得非常被动,甚至他本人都会被扣上一个“抄袭市场部创意”的帽子。
这一招,阴险至极。
肖诺没有立刻行动。他冷静地将蒋卓的邮件内容和发送记录做了备份。然后,他开始思考对策。
直接向领导举报蒋卓抄袭?证据虽然确凿,但这种内部斗争,往往会两败俱伤。领导最讨厌的就是告密和内讧。
他需要一个更聪明,也更致命的方法。
他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一点。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重新在键盘上飞舞起来。
第二天早上,是团建的最后半天,安排了去附近的竹海散步。
所有人都到齐了,唯独缺了蒋卓。
“蒋卓呢?怎么还没来?”总监老张问。
一个和蒋卓同屋的同事说:“他好像不舒服,从昨晚开始就一直拉肚子,在房间里没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
裴冉下意识地看了肖诺一眼。
肖诺正低头看着手机,面色如常,仿佛没听到一样。
最终,大部队还是出发了。
没有了蒋卓这个“搅局者”,气氛反而轻松了不少。
肖诺和裴冉很自然地走在了一起。
“蒋卓……没事吧?”裴冉小声问。
“谁知道呢。”肖诺的语气很平淡,“可能是昨晚篝火晚会的烤肉不干净吧。”裴冉“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竹海里空气清新,两人并肩走在石板路上,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来,斑驳陆离。他们聊着一些轻松的话题,像一对真正来度假的情侣。
这次散步,肖诺能感觉到裴冉是真的放松了下来。她会像个小女孩一样,去追逐落在地上的光斑,会拉着他的衣角,让他看竹子上奇怪的纹路。
中午,大巴车准时返程。
蒋卓终于出现了,他脸色蜡黄,脚步虚浮,看起来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他一上车就缩在角落里,戴上眼罩和耳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回到市区,已经是周日下午。
肖诺和裴冉一起回了家。一进门,裴冉就累得瘫倒在沙发上。
“终于回来了,还是家里舒服。”她满足地叹了口气。
肖诺放下背包,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酸奶递给她。
“先喝点东西,我去把电脑里的东西整理一下。”
他走进书房,关上门。他打开电脑,连接上公司的网络。他看到,蒋卓的那封邮件,静静地躺在新任副总监的收件箱里,状态是“未读”。
很好,还有时间。
肖诺的手指开始在键盘上敲击。
他没有去动蒋卓的那封邮件,而是做了一件更巧妙的事情。
他利用管理员权限,对邮件服务器的时间戳协议进行了一次微调。
这是一个极其细微的改动,普通人根本无法察觉,但它会造成一个有趣的后果:所有在特定时间段内发送的邮件,其显示的发件时间,都会比实际时间稍微滞后一点。
做完这一切,他把自己的那份完整的、包含了所有技术细节和数据模型的OA系统评估报告,作为附件,写了一封邮件,收件人是王主管和市场部总监老张,同时,抄送给了那位新任的副总监。
他看了一眼邮件的发送时间,然后按下了发送键。
做完这一切,他删除了自己所有的操作痕迹,然后关上电脑,走出书房。
裴冉已经睡着了,身上还穿着外出的衣服。
肖诺拿了条毯子,轻轻地盖在她身上。
他坐在她身边,看着她恬静的睡颜。
他知道,这场战争,已经从温泉山庄延续到了公司的权力中心。
而他,已经布下了自己的棋子。
周一,公司里风平浪静。
新任的副总监据说上午来公司露了个脸,开了一个简短的见面会,就又出差去了。
蒋卓病恹恹地上了两天班,没再搞什么么蛾子。
他似乎在等待着新领导对他的那封邮件做出回应。
肖诺则像往常一样,在技术部和市场部之间穿梭。他的那份评估报告,在老张和王主管那里都获得了极高的评价。
周三下午,市场部总监老张突然召集所有核心员工开会,肖诺也作为“技术顾问”被叫了过去。
会议室里,气氛有些严肃。
老张清了清嗓子,说:“今天叫大家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新来的林副总,对我们市场部下一阶段的工作,提出了一个新的方向。”
蒋卓的眼睛瞬间亮了,腰杆都挺直了。
老张按下了投影仪的遥控器,幕布上出现了一份PPT。PPT的标题是——《关于市场部数据化改革的初步构想》。
蒋卓看到标题,嘴角的笑意已经藏不住了。
但当PPT翻到第二页,看到署名时,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报告人:肖诺(技术支撑部)。
“这份报告,”老张指着幕布,语气里充满了赞赏,“是技术部的小肖,在上周日,也就是我们团建回来的那天晚上,发给我的。里面关于技术赋能、流程再造的想法,和林副总的思路不谋而合!林副总看了之后,评价非常高!”
老张又翻了一页PPT,上面是肖诺做的几个数据模型。
“特别是这些数据模型,非常有说服力!林副总特意交代,我们市场部接下来的工作,就要围绕着小肖这份报告的思路来展开!”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肖诺身上,充满了敬佩和惊讶。裴冉更是激动得脸都红了,她看着肖诺,眼睛里全是小星星。
而蒋卓,他的脸已经从涨红变成了惨白。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幕布上的内容,那些明明是他“借鉴”过去,包装成自己创意的核心观点,现在却成了肖诺的功劳。
“不……不可能!”他失声叫了出来。
所有人都看向他。
“张总,”蒋卓站起身,声音有些颤抖,“这份方案的核心创意,我……我也想到过!我上周日晚上,也给林副总发过邮件!”
老张皱了皱眉,“哦?是吗?”
“是真的!”蒋卓急切地想证明自己,“我的邮件肯定比他的早!”“这个嘛……”老张的表情有些玩味,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林副总刚才还跟我说起这个事。他说,确实收到了两份思路相似的邮件。不过……”
老张顿了顿,看向蒋卓,眼神变得有些严厉。
“小肖的邮件,是周日晚上十点钟发出的。而你的那封,是周一凌晨一点多才发到他邮箱的。蒋卓,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但抄袭别人的创意,还想抢功,这种行为,可不是我们公司提倡的啊。”
蒋卓如遭雷击,瞬间瘫坐在椅子上。
周一凌晨?怎么可能!他明明是周日晚上发的!
他猛地看向肖诺。肖诺正平静地回望着他,眼神里没有嘲讽,也没有得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静。
那一刻,蒋卓全明白了。
是肖诺动了手脚。
他不知道肖诺是怎么做到的,但他知道,自己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在绝对的技术壁垒面前,他所有的小聪明和阴谋诡计,都成了一个笑话。
那场会议之后,蒋卓在公司的处境一落千丈。
“抄袭”的标签像一块狗皮膏药,死死地贴在了他身上。
同事们见到他,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从前的热络变成了公开的鄙夷和刻意的疏远。
午饭时,再也没有人叫他;部门讨论,也刻意将他排除在外。
他成了市场部一个透明的、令人不快的存在。
总监老张没有直接开除他,但比开除更折磨人。
所有核心业务和项目都与蒋卓无关,他被派去做一些最琐碎、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杂事——整理过期文件、核对报销发票、给会议室订水。
他从一个能言善辩的部门新星,变成了一个谁都可以使唤的杂役。
肖诺对此看在眼里,但他什么也没说。
他知道,这是蒋卓应得的下场。
他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OA系统的项目中,每周二和周四,他依然会去市场部的“顾问”座位办公。
他能感觉到蒋卓投来的目光,那目光里不再是挑衅,而是一种压抑着的、毒蛇般的怨恨。
这种日子持续了大概两周。
这两周里,肖诺和裴冉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裴冉对肖诺越发依赖,工作上遇到任何问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回到家,她也变得格外体贴温柔,主动包揽了大部分家务。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肖诺心里始终有一根弦没有完全放松。他了解蒋卓,那种人绝不会轻易认输。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只会变得更加危险。
周五下午,临近下班。
肖诺正在技术部整理数据,他的私人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的、没有来电显示的号码。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尖锐刺耳的声音,听不出男女。“肖诺?”
“你是谁?”肖诺的语气很警惕。
“我是谁不重要。”那个声音笑了,笑声像是金属摩擦一样难听,“重要的是,你女朋友的一些东西,现在在我手里。”
肖诺的心猛地一沉,但脸上不动声色。“什么东西?”
“一些……她不希望你看到的东西。”那个声音充满了恶意和玩味,“想知道是什么吗?现在,立刻到公司顶楼的天台来。一个人来。”
“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别问那么多废话!”声音突然变得暴躁,“给你十分钟。如果你不来,或者敢带上别人,我就把这些‘好东西’,发给公司的每一个人。你自己看着办!”
电话被“啪”地一声挂断了。
除了被逼到绝路的蒋卓,不会有第二个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女朋友的东西?会是什么?
他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可能,但现在不是猜疑的时候。
他站起身,拿起办公桌上的外套,快步走出了办公室。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径直走向了通往天台的消防通道。
天台的风很大,吹得人衣服猎猎作响。蒋卓背对着他,站在天台边缘。“你来了。”蒋卓转过身,脸上是一种癫狂的疯狂笑容。
“东西呢?”肖诺的语气很平静。
“东西?”蒋卓笑了起来,“东西就是我。肖诺,你把我的一切都毁了,现在,我也要毁了你最珍视的东西!”
话音未落,他突然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裴冉吗?我是蒋卓。你现在立刻来一趟天台,我有些关于肖诺的秘密要告诉你。”
电话那头传来了裴冉疑惑的声音。
“你如果不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蒋卓的语气变得歇斯底里,“我把一切都录下来,就说是被肖诺逼死的!让他一辈子都活在阴影里!”
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
“你疯了?”肖诺皱起了眉头。
“我是疯了!”蒋卓大笑,“被你逼疯的!我倒要看看,待会儿裴冉来了,看到我们俩站在一起,她会信谁!”
他这是要用最极端的方式,来离间他们。
肖诺没有再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等待着。
没过多久,天台的门被推开了。裴冉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
“你们在干什么?”她看到对峙的两人,一脸惊慌。
“裴冉,你来得正好!”蒋卓看到她,情绪更加激动。他指着肖诺,“这个男人是个骗子!他偷了我的创意,还用卑鄙的手段陷害我!”
“你胡说!”裴冉立刻反驳,“肖诺不是那样的人!”
“是吗?”蒋卓一步步向裴冉逼近,“那你知不知道,他偷偷破解了你的手机,看了你所有的聊天记录和照片?他就是个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偷窥狂!”
裴冉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肖诺。
肖诺的心沉了一下,但他没有辩解。
“你跟我走!”蒋卓趁着裴冉心神大乱的瞬间,猛地冲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想把她拉向自己这边,“离开这个变态!我带你走!”
“你放开我!”裴冉尖叫着挣扎。
蒋卓像是疯了一样,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紧紧地从背后抱住了她,将她整个人都禁锢在怀里。
他的脸贴着裴冉的侧颈,嘴里疯狂地念叨着:“你是我的!你本来就该是我的!”
裴冉的身体被他箍得死死的,脸因为恐惧和屈辱而涨得通红,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的挣扎在那股疯狂的力量面前,显得那么徒劳。
肖诺的瞳孔猛地收缩。
就在这一刻,他动了。
他没有冲上去打斗,而是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从蒋卓的视觉死角绕到了他的身后。
他没有去拉扯裴冉,而是用手臂,以一个标准的格斗锁喉姿势,死死地勒住了蒋卓的脖子。
蒋卓的身体猛地一僵,呼吸瞬间被切断。他下意识地松开了裴冉,双手开始去掰肖诺的手臂。
裴冉脱离了禁锢,立刻软倒在地,惊魂未定地大口喘着气。
肖诺没有松手。
他看着蒋卓因为缺氧而涨成猪肝色的脸,感受着对方在自己手臂中无力挣扎的触感,他的眼神冰冷得像手术刀。
然而,就在他完全掌控局面的这一刻,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毫无征兆地从他心底深处升腾起来。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越过蒋卓挣扎的肩膀,聚焦在瘫坐在地上的裴冉身上。
夕阳的余晖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
她的白色卫衣因为刚才的撕扯而变得凌乱,一边的肩膀微微滑落,露出圆润的肩头。
牛仔裤紧紧包裹着她的身体,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她仰着头,大口地呼吸着,胸口剧烈地起伏,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屈辱,还有一丝看向他时的茫然。
这个画面,像一帧被慢放的电影镜头,狠狠地烙印在了他的视网膜上。愤怒本该是唯一的情绪。
但是,一种陌生的、夹杂着羞耻的燥热,却像病毒一样从他的小腹猛地窜起,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流速在加快,心跳声在耳边擂鼓。
他的下半身,竟然可耻地、不受控制地有了反应。
那是一种强烈的、蛮横的生理冲动,远比之前任何一次和裴冉亲密时都要来得汹涌。这突如其来的欲望让他感到一阵晕眩。
为什么?
他明明是施救者,是掌控者,为什么会对这本该让他暴怒的屈辱场景,产生如此病态的兴奋?
这感觉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就被他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了下去。他内心的理智在疯狂地尖叫,告诉他这是错的,是变态的。
“滚。”肖诺松开手,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蒋卓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地,剧烈地咳嗽着。
肖诺脱下自己的外套,走过去,披在还在发抖的裴冉身上,将她扶了起来。他的动作有些僵硬,竭力避免自己的身体与她有过多接触。
“我们走。”他拉着裴冉的手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天台。
蒋卓趴在地上,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怨毒。回到家,两人一路无言。
裴冉显然还沉浸在巨大的惊吓和困惑中。她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一言不发。肖诺给她倒了杯热水,放在她面前。
“他说的……是真的吗?”裴冉终于开口,声音颤抖地问,“你真的……看了我的手机?”
肖诺在她身边坐下,沉默了片刻。
“是。”他选择了承认,“在你梦里叫他名字的那天晚上。”
裴冉的身体猛地一震,眼泪再次流了下来。这其中有被侵犯隐私的屈辱,也有得知真相后的释然和后怕。
肖诺没有去安慰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他知道,这件事需要她自己消化。那一晚,他们分房睡了。
肖诺躺在书房的床上,睁着眼睛,天花板上光影晃动。蒋卓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他相信,经过这次,蒋卓再也没有胆量和机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可是,他自己的问题,却浮现了出来。
他无法忘记天台上那种诡异的感觉。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开始回放那个画面。
蒋卓那张因为疯狂而扭曲的脸,他那双充满占有欲的手,死死地抱着裴冉。裴冉的惊叫,她的挣扎,她眼中那屈辱又无助的泪水……
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身体里的那股燥热再次升腾起来,而且比在天台上时更加强烈、更加汹涌。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起了强烈的、远超以往任何一次的生理反应。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尺寸,都比平时要大上一圈。
他猛地睁开眼,坐起身,大口地喘着气。
他看着自己身体的变化,一股巨大的恐惧和迷茫攫住了他。
他这是怎么了?
看到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强行侵犯,他不应该是愤怒和后怕吗?为什么……为什么会感觉到兴奋?
一个可怕的、他以前只在某些小众论坛里看到过的词汇,不受控制地跳进了他的脑海。
绿帽癖。
难道自己……是个潜在的绿帽癖?
这个念头让他如坠冰窟,从头到脚都感到了彻骨的寒意。他看着自己身上那可耻的欲望,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和恐惧。
书房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城市的余光渗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几何形状。肖诺坐在床沿,身体因为刚才那个可怕的念头而微微发抖。
他感觉自己像个精神分裂的病人。
一部分的他,是那个冷静、果断,用智谋和技术将对手逼入绝境的胜利者;而另一部分,却是一个躲在阴暗角落,对自己女友被侵犯的场景产生病态快感的变态。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天台上的那一幕,但越是压抑,那画面就越是清晰地在脑海中回放。
突然,一个更加大胆、更加疯狂的念头,像一颗破土而出的黑色毒蘑菇,在他的脑海里迅速生长。
他开始想象。
如果……如果当初,从入职第一天起,他没有选择反击呢?
如果他没有发现蒋卓的小动作,没有在技术上碾压蒋卓,没有成为市场部总监眼前的红人,没有在温泉山庄用技术手段戏耍蒋卓,没有在狼人杀里给裴冉帮助,没有发现蒋卓剽窃的阴谋……
如果他还是那个沉默寡言、只会修电脑、在床上抬不起头的技术宅,那个遇到问题只会躲在角落里胡思乱想的失败者。
那么,故事会走向何方?
在一个没有他干预的平行宇宙里,会发生什么?
这个念头一旦开启,就再也无法关上。他仿佛成了一个拥有上帝视角的观众,开始在脑海里构建那个他亲手扼杀掉的“另一种可能”。
那个世界的开端,是一样的。
裴冉进入了市场部,像一颗闪亮的星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而蒋卓,那只嗅觉灵敏的猎犬,从第一天起就锁定了他的猎物。
饭局上,蒋卓会肆无忌惮地讲着荤段子,用暧昧的眼神扫视着裴冉。而肖诺,只会低着头扒饭,把所有的不满都咽进肚子里。
工作中,蒋卓会用他那套熟练的社交手腕,很快成为新人里的领袖。
他会以“帮助同学”的名义,不断地接近裴冉。
他会指出她方案里的“问题”,然后顺理成章地提出要“课后辅导”。
第一次的地点,或许就是那个叫“迷迭香”的咖啡馆。
蒋卓会精心安排一场局,把他那些所谓的人脉——比如那个油腻的强哥——介绍给裴冉。
他会向裴冉展示一个她从未接触过的、充满了机会与潜规则的成人世界。
强哥会握着裴冉的手不放,会说些轻佻的话,而蒋卓,则会在一旁打着圆场,扮演着保护者和引路人的双重角色。
裴冉会感到不适,但更多的是新奇和被冲击。她会看到蒋卓身上那种她男朋友不具备的“社会能力”。
当她的方案被毙掉时,她第一个求助的人,只可能是蒋卓。而肖诺,只会笨拙地安慰她“没关系,下次努力”,却给不出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人情债,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
温泉山庄的团建,会成为关系的转折点。
在那个平行宇宙里,肖诺不会去。
他会找个借口,或者根本就没人邀请他。
他只会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出租屋里,对着手机,等待着裴冉那零星的、报平安式的消息。
而裴冉,会一个人被扔进那个充满了酒精和荷尔蒙的封闭环境里。没有了肖诺的威慑,蒋卓的行动会更加大胆。
在去往山庄的大巴上,蒋卓会很自然地坐在裴冉身边。他会给她讲笑话,会变魔术,会用各种方式逗她开心,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
泡温泉时,他会“不经意”地和她进入同一个池子。
在蒸腾的水汽中,在流水的掩护下,他的手会“无意”地触碰到她光滑的小腿。
裴冉会惊得缩回去,但蒋卓只会笑着说“不好意思,水太滑了”,轻松化解。
篝火晚会的“国王游戏”,将是蒋卓的主场。
他会用手段让自己抽到“国王”,然后,他会发布一个让全场起哄的命令。
“我命令……裴冉,和我一起,重现一下《泰坦尼克号》里最经典的那个拥抱。”在众人的哄笑和催促下,裴冉无法拒绝。
她会被推到蒋卓面前。
蒋卓会张开双臂,而裴冉,会在犹豫和羞涩中,站到他的身前。
蒋卓的手臂会从她身后环绕过来,紧紧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丰满柔软的身体圈在怀里。
他的手掌会覆在她平坦的小腹上,隔着薄薄的衣料,感受着那惊人的弹性和温热。
他的下巴会轻轻搁在她的肩窝,嘴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垂,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看,我们才是最般配的。”
裴冉会浑身僵硬,脸颊滚烫,心跳如雷。
她想推开他,却又被那股男性的力量和众人的目光压得动弹不得。
那是一种混杂着羞耻、刺激和一丝丝虚荣的复杂感觉。
那一晚,蒋卓会送喝多了的裴冉回房间。
在寂静的走廊里,在昏暗的灯光下,他会把她抵在门上。
“冉冉,”他会深情地看着她的眼睛,“我喜欢你,从大学第一眼看到你开始。”裴冉会因为酒精和疲惫而头脑昏沉,她会挣扎,会说“不行,我有肖诺了”。
“肖诺?”蒋卓会冷笑一声,“他能给你什么?他能帮你解决工作上的难题吗?他能带你认识这些有用的人脉吗?甚至…他能在床上满足你吗?”
最后一句话,会像一把尖刀,精准地刺进裴冉心中最隐秘的痛处。她会瞬间失语。
蒋卓会趁着她失神的瞬间,低下头,狠狠地吻上她的嘴唇。
那是一个充满侵略性和占有欲的吻。
他的舌头会撬开她的牙关,粗暴地掠夺着她口中的每一寸甜蜜。
他的手会开始不老实,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另一只手则会顺着她卫衣的下摆,探入那片温热光滑的领地,径直向上,攀上那座他垂涎已久的、饱满而富有弹性的山峰。
他会隔着蕾丝的布料,用力地揉捏,感受着那惊人的手感。
裴冉的大脑会一片空白,酒精和突如其来的刺激让她浑身发软,所有的反抗都显得那么无力。
她甚至会因为那陌生的、粗暴的抚摸,而感到一阵阵难以言喻的战栗。
蒋卓的吻会一路向下,滑过她修长的脖颈,在她的锁骨上留下一个暧昧的印记。
“冉冉,”他的声音会变得沙哑而粗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证明,我比他强一百倍。”
他不会在那个晚上就彻底占有她。他很聪明,知道温水煮青蛙的道理。他会在她心里种下一颗种子,然后用时间和耐心,让它生根发芽。
回到公司后,一切都会顺理成章。
蒋卓会继续用他的人脉和口才,在新领导面前大放异彩。他会成为部门的红人,事业蒸蒸日上。
而裴冉,会因为“站队”正确,得到蒋卓的各种帮助和提携。
她的工作会越来越顺利,业绩越来越好。
她会逐渐习惯蒋卓的存在,习惯了他在工作上的指点,习惯了他在生活中的殷勤,甚至习惯了他那些若有若无的、越来越过界的身体接触。
而那个平行宇宙里的肖诺,只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他会发现裴冉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的香水味越来越陌生,对他的态度越来越敷衍。
他们的性生活会彻底停滞。因为裴冉的心,已经不在他这里了。
终于,在一个下着雨的夜晚。
蒋卓会开着他新买的车,送加班的裴冉回家。车会停在出租屋的楼下。“上去吧。”蒋卓会说。
裴冉会解开安全带,但没有立刻下车。
她看着窗外那个亮着昏黄灯光的老旧窗户,眼神里充满了厌倦。
她知道,那扇窗户后面,是她那个一成不变的、无法给她任何激情和未来的男朋友。
“我……不想上去。”她会转过头,看着蒋卓。
蒋卓会笑了。他等这句话,已经等了很久。
他会重新发动汽车,一脚油门,驶离这个破旧的小区,朝着市中心最高档的酒店开去。
在酒店的豪华套房里,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
蒋卓会从背后抱着裴冉,让她看着窗外的繁华。“冉冉,这,才是我能给你的生活。”
然后,他会吻她,脱掉她的衣服。
这一次,裴冉不会再有任何反抗。
肖诺的幻想在这里,变得无比具体和清晰。
他仿佛能亲眼看到,在那张铺着洁白床单的大床上,裴冉那具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体,是如何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下,绽放出他从未见过的、妖艳的光彩。
他会看到蒋卓是如何亲吻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从嘴唇到脖颈,再到胸前那两点嫣红。
他会听到裴冉是如何从一开始的羞涩和紧张,慢慢地,发出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呻吟。
他会看到蒋卓是如何用他那远比自己强壮和持久的身体,一次又一次地,在她身上驰骋。
他会看到裴冉那双修长的腿,是如何紧紧地盘上蒋卓的腰,指甲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划出一道道红痕。
他会听到她是如何在极致的快感中,一遍又一遍地,高声叫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蒋卓……啊……蒋卓!”
这个画面,这个声音,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肖诺的理智。
他感觉自己身体里的那股燥热,已经积蓄到了一个临界点。
他再也无法忍受。
他躺在书房冰冷的床上,一只手伸进了自己的裤子里,握住了那个因为这些屈辱的幻想而硬得发烫的器官。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裴冉在那张大床上,被蒋卓狠狠占有的画面。
他想象着她迷离的眼神,她放荡的呻吟,她因为高潮而剧烈颤抖的身体……
这些画面,像最猛烈的春药,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
“裴冉……”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近乎于呻吟的呢喃,“……蒋卓……对……就是这样……”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他只知道,这种将自己的女人想象成被别人占有的荡妇,并从中获得快感的行为,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罪恶与兴奋的刺激。
就在他即将到达顶点的瞬间。
“咔哒。”
书房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裴冉穿着睡衣,站在门口。她手里还端着一杯热牛奶,脸上带着一丝犹豫和想要求和的温柔。她显然是想来找他谈谈心,化解两人之间的隔阂。
然后,她就看到了床上那不堪的一幕。
也听到了,他嘴里那句让她如遭雷击的、断断续续的呓语。
“……蒋卓……弄她……对……”
裴冉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她手里的牛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乳白色的液体和玻璃碎片溅了一地。
她站在那里,像一尊被瞬间石化的雕像,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困惑、恶心,以及一种无法言喻的、巨大的荒谬感。
肖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浑身一僵。所有的欲望和快感,在与裴冉那双充满惊骇的眼睛对视的刹那,瞬间烟消云散。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大脑一片空白。“我……”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最丑陋、最肮脏、最变态的一面,就这么毫无保留地,被她撞了个正着。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地上的牛奶还在无声地流淌。
过了许久,久到肖诺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裴冉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刚才在做什么?”她的声音在发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肖诺看着她那张惨白的脸,和那双写满破碎和难以置信的眼睛,知道任何的谎言和狡辩在这一刻都显得无比苍白和可笑。
一股巨大的、想要彻底毁灭自己的冲动涌了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像是要吐尽肺里所有的空气。
“对不起。”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充满了绝望,“我……可能真的有病。”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个让他自己都感到恐惧和恶心的词。
“我……可能是个绿帽癖。”
裴冉脸上的震惊和恶心,慢慢褪去,转为一种深不见底的茫然。她看着肖诺,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怪物。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
“我说,”肖诺重复了一遍,每一个字都像在用刀片割自己的喉咙,“我可能有病。看到你……被蒋卓那样抱着,我……我感觉到了快感。”
他选择了最残忍的坦白。谎言已经没有意义,他只想用这把刀,把自己剖开,让她看个清楚。
肖诺的那句自我审判,像一把生锈的钥匙,捅进了一把早已腐朽的锁。它没有打开任何门,只是在转动时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濒临崩溃的声响。
裴冉站在门口,世界的色彩和声音仿佛都已褪去,只剩下眼前这个跪在地上的、她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那几个字像最恶毒的诅咒,在她脑海中嗡嗡作响。
绿帽癖。
她甚至不完全理解这个词的含义,但她能从肖诺那绝望的语气和自我厌恶的表情中,感受到一种足以将人吞噬的黑暗。
她没有感到恶心,也没有感到愤怒。
那一瞬间,一种铺天盖地的、酸楚的心疼,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开始闪回。
她看到了入职第一天,那个在技术部角落里,默默啃着厚厚手册的肖诺。
她看到了在市场部,他坐在自己身边,用她完全看不懂的代码,为她构建出起死回生的数据模型时,那专注而自信的侧脸。
她看到了在温泉山庄,他用那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让蒋卓在众人面前出糗,又在狼人杀的游戏里,用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为她解围。
她想起了他在KTV团建上唱的那首跑调的摇滚,那是一种压抑到极点的、无声的呐喊。
她想起了他在天台上,用那双并不算强壮的手臂,死死勒住蒋卓时,眼神里那坚毅的决绝。
他为她做了那么多。
他努力地改变,努力地走出那个属于自己的、安全的壳,努力地变成一个能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
他一个人,默默地对抗着蒋卓,对抗着流言蜚语,对抗着他自己内心的不安和恐惧。
而这一切的根源,是什么?
是她。
是她在KTV里,为了那点可笑的虚荣心,和蒋卓拍下了那张亲密的合照。
是她在蒋卓的糖衣炮弹下,有过那么一丝丝的动摇和享受。
是她没有在第一时间,旗帜鲜明地、彻底地划清界限。
她让他没有了安全感。
她亲手把他,推进了这个充满猜忌和自我怀疑的深渊。
他今天所做的一切,他嘴里说的那些胡话,他所有的变态和不正常,都是被自己逼出来的。
想到这里,裴冉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但这不是恐惧的眼泪,也不是屈辱的眼泪,而是心疼,是愧疚。
她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跪在地上的男人。
她没有去扶他,而是在他面前,同样缓缓地跪了下来。
她伸出手,捧起他那张埋在阴影里的、写满了绝望的脸。她的指尖触到了他冰凉的汗水和滚烫的泪水。
“不,”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坚定,“你没有病。”肖诺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有病的是我。”裴冉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是我没有给你安全感,是我让你变成了这样。对不起……肖诺,对不起。”
她俯下身,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抱住了他。
两个同样遍体鳞伤的人,就这么跪在冰凉的地板上,相拥而泣。
没有语言,只有压抑的啜泣和越来越紧的拥抱。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彼此破碎的灵魂,重新黏合在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哭声渐渐平息。
裴冉松开他,用手背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她拉着肖诺冰凉的手,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然后把他推到床上坐好。
她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走进浴室,拿了一条湿毛巾出来。
她跪在床边,像照顾一个孩子一样,温柔地、仔细地,帮肖诺擦拭着他手上的污秽,和他身上冰冷的汗水。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近乎于虔诚的温柔。
肖诺就这么僵硬地坐着,任由她擦拭。
他看着她红肿的眼睛,看着她脸上那混杂着心疼和愧疚的神情,感觉自己那颗已经沉入谷底的心,似乎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托了一下。
擦拭干净后,裴冉没有起身。
她依旧跪在那里,仰着头,看着他。
然后,她慢慢地低下头,用一种肖诺从未想象过的方式,吻上了他身体上那片因为羞耻和罪恶而疲软下去的欲望。
肖诺的身体猛地一震,像被电击了一样。
“不……裴冉,别这样……脏……”他想推开她,声音都在发抖。
裴冉却抬起头,用那双水汪汪的、无比清澈的眼睛看着他,摇了摇头。
“不脏。”
她再次低下头。
那一刻,肖诺感觉自己的大脑轰然炸裂。
所有的罪恶感、羞耻感、自我厌恶,都在她那温柔而坚定的动作中,被彻底地粉碎,然后重组成一种全新的、他从未体验过的强烈情感。
那是一种被接纳、被原谅、被救赎的感觉。
他的身体,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于凶猛的姿态,再次苏醒。
他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将裴冉从地上抱了起来,将她娇小的身体,重重地压在了床上。
他甚至来不及脱掉她的睡衣,就那么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狠狠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充满了宣泄和失而复得的狂喜。
裴冉热情地回应着他,她的手紧紧地抱着他的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他的头发里。
他们像两只在暴风雨中溺水的人,疯狂地纠缠在一起,试图从对方的身体里,汲取活下去的温度和力量。
没有前戏,没有技巧,只有最原始、最本能的结合。
当肖诺终于进入她身体的那一刻,两人都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那是一种灵魂归位的圆满。
这一次,肖诺的脑海里没有任何杂念。
没有蒋卓,没有天台,没有那些屈辱的幻想。
他的眼前,只有裴冉。
只有她潮红的脸颊,她迷离的眼神,她口中那一声声动情的、只属于他的呻吟。
他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和自信。
他抱着她,在她身体里驰骋,每一次撞击,都像是在宣告着自己的主权,也像是在洗刷着两人身上所有的伤痕和污点。
裴冉更是前所未有地投入。她放下了所有的矜持和羞涩,像一株缠绕着大树的藤蔓,用尽全身的力气去迎合他,去感受他。
高潮来临的时候,他们紧紧地抱着对方,仿佛要将彼此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世界在一片炫目的白光中,归于平静。
两人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汗水将彼此的身体黏合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感受着对方的心跳和体温。
许久,裴冉才侧过身,像只小猫一样,将头枕在肖诺的胳膊上。
“对不起。”她轻声说。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肖诺的声音沙哑。
“不。”裴冉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那天在KTV,我……我确实动摇过。”肖诺的心微微一紧。
“我不是喜欢蒋卓。”裴冉的眼神很坦诚,“但是我承认,当他夸我,捧我,当所有人都围着我的时候,我……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我甚至觉得,那一刻的自己,很有魅力。”
她苦笑了一下,“所以,当他拉着我拍那张合照的时候,我没有第一时间拒绝。我甚至还觉得,那张照片拍得很好看,显得我们很亲密,像一对……璧人。我把它存在手机里,还偷偷看了好几次。”
“后来,是我自己觉得心虚,觉得对不起你,才把它删掉的。”
“还有温泉山庄那次,国王游戏,我之所以发布那个无聊的命令,不是因为我有多聪明,而是因为我害怕。我怕如果国王轮到蒋卓,他会提出更过分的要求。我也怕如果命令你,会让你在大家面前难堪。我只是……选择了最懦弱的自保方式。”
听着裴冉的坦白,肖诺的心情很复杂。但他没有感到愤怒,反而有一种“原来如此”的释然。
“所以,你监视我,我不怪你。”裴冉的手指在他的胸膛上轻轻画着圈,“是我自己先做了让你不放心的事。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信任。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她抬起头,眼睛亮晶得惊人。
“而且,说真的,肖诺,”她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崇拜和俏皮,“我以前真的没发现,你这么厉害。你好像什么都懂,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你在市场部那几天,比蒋卓那个花架子帅多了。”
肖诺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笑了。
“你才是最厉害的。”他说。
两人相视而笑,所有的隔阂和阴霾,似乎都在这场坦诚的对话中,烟消云散。房间里恢复了甜蜜而温馨的气氛。
又安静了一会儿,肖诺才犹豫着开口:“那……我那个……‘病’……”“你没有病。”裴冉立刻打断他,语气坚定,“那不是你的问题。”她坐起身,很认真地看着他,像一个正在分析案例的学者。
“我们来理性地分析一下。”她说,“你以前……在那方面,是不是一直不太行?”肖诺的脸红了一下,但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我觉得,”裴冉继续分析道,“你之所以不行,是因为你太紧张,太没自信了。你面对我的时候,会下意识地觉得自己配不上我,怕满足不了我。这种焦虑,让你身体的本能被压抑了。”
“而你刚才……幻想的那些场景,”裴冉说到这里,也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坚持说了下去,“在那些场景里,你不是一个‘参与者’,你是一个‘旁观者’。你把自己从‘必须要满足我’的压力中抽离了出来。甚至,在那个屈辱的设定里,你变成了一个和我一样的‘受害者’。这种角色的转换,可能……可能绕过了你心里的那个焦虑开关。”
“所以,你的身体才会有那么强烈的反应。那不是因为你喜欢看我被欺负,而是因为只有在那种极端的情况下,你的欲望才能摆脱焦虑的束缚,真正地释放出来。”
肖诺听着裴冉的分析,目瞪口呆。
他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
但仔细一想,却又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他的性功能障碍,确实源于自卑和焦虑。
而那种病态的幻想,恰好提供了一个让他逃避“表现焦虑”的心理空间。
“所以,那不是什么‘绿帽癖’。”裴冉做出了最后的总结,语气坚定,“那只是你的身体,为了对抗焦虑,找到的一种……扭曲的自救方式。”
肖诺看着她,心里充满了感激和震撼。他没想到,裴冉能如此冷静、如此理智地,剖析出他内心最深处的、连他自己都无法面对的问题。
“那……我们该怎么办?”他问。
“很简单。”裴冉拉起他的手,紧紧握住,“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是‘我们’的问题。既然是心理上的问题,那我们就去找专业的人来解决。”
她的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
“我们一起,去找心理医生。”
肖诺愣住了。去看心理医生,对他来说,是一件需要巨大勇气的事情。“你陪我?”
“当然。”裴冉笑了,笑容里充满了温暖和力量,“我不仅要陪你去,我还要和你一起接受治疗。因为,让你产生焦虑的源头,是我。我也有需要改变和学习的地方。”
她俯下身,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温柔而郑重的吻。
“我们一起,把这个问题解决掉。然后,健健康康地,在一起。”肖诺看着她,眼眶再次湿润了。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更加稳固的阶段。
他点了点头,用力地。
“好。”
关于蒋卓的后续,并没有在公司里掀起太大的波澜。
天台事件的第二天,他就提交了离职申请,理由是“个人发展”。
没人知道那天在天台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公司里的聪明人都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市场部内部流传着一些零碎的猜测,有人说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也有人说他是自觉得颜面尽失,待不下去就走了。
无论真相如何,蒋卓这个名字,很快就从这家公司里消失了。
他的工位被清空,他的名字从通讯录里被删除,就如投石入海,只激起了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便迅速沉底,再无声息。
对于肖诺和裴冉来说,这个曾经像噩梦一样纠缠着他们的人,已经彻底成为了过去式。
日子恢复了平静,甚至比以前更加甜蜜。
那场彻底的坦白和激烈的和解,像一场高强度的化学反应,将两人关系中的杂质彻底清除,剩下的,是更加纯粹和稳固的结合。
他们不再刻意在公司里保持距离。
虽然没有公开宣布,但市场部和技术部的同事们都能感觉到,肖诺和裴冉之间那种自然而然的亲密磁场。
他们会一起去食堂吃饭,下班后会一起离开公司。
市场部的女同事们会开着玩笑问裴冉:“你跟技术部的肖顾问,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啊?”
裴冉会红着脸,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笑着说:“我们是大学同学嘛。”这种模糊的回应,在旁人看来,更像是默认。
肖诺在工作上愈发得心应手。
他的OA系统优化方案得到了高层的大力支持,一期项目顺利启动。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技术顾问”,而是作为项目负责人之一,频繁地与各个部门沟通协调。
他变得更加自信,也更加健谈。
而裴冉,则成了他最坚实的后盾。
她会帮他整理会议纪要,会给他带自己做的午餐便当。
每当肖诺因为项目上的事而加班时,她都会安静地坐在旁边陪着他,看看书,或者处理自己的工作,直到他忙完,再一起手牵着手回家。
他们的性生活也步入了前所未有的和谐。
摆脱了心魔的肖诺,展现出了他从未有过的强势和自信。
而裴冉,也更加投入和主动。
每一次的亲密,都像是一次灵魂的共振,让他们之间的联结更加紧密。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但那个“病”,像一根埋在肉里的刺,虽然暂时不痛了,却始终存在。他们默契地没有再提起,但心里都清楚,那是一个必须被拔除的隐患。
周末,阳光正好。
两人没有像往常一样赖床,而是起了个大早。他们按照之前的约定,去往一家在网上预约好的心理诊所。
诊所开在一栋高档写字楼里,环境很安静,装修风格是简洁的北欧风,让人感觉很放松。
在前台登记后,一个护士把他们领到了一间咨询室门口。
“顾医生在里面等你们。”
肖诺推开门,和裴冉一起走了进去。
咨询室里很明亮,一张原木色的办公桌,两张舒服的单人沙发,还有一个摆满了专业书籍的书架。
一个女人正坐在办公桌后,听到声音,抬起了头。
肖诺和裴冉在看到她的瞬间,都微微一愣。
那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女生,漂亮得不像个医生,更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角色。
她留着一头乌黑顺滑的长直发,戴着一副斯文的黑框眼镜。
身上穿着一件熨烫得笔挺的白衬衫,外面套着一件同样洁净的白大褂。
下身是一条黑色的百褶短裙,露出一双笔直修长的小腿,脚上穿着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小皮鞋和及膝的黑色长袜。
她的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气质。
那是一种与她甜美的外貌截然相反的清冷感,像是终年不化的雪山,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裴冉余光看看肖诺,心里没来由地紧张,这位女医生的美貌完全不输自己。
“请坐。”她开口了,声音和她的气质一样,清清冷冷,没什么温度。两人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都感觉有些拘谨。
“我是顾沁。”她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拿起桌上的一个平板电脑,“两位的情况,我在预约邮件里已经看过了。不过,我还是需要再详细地了解一下。我们从头开始说吧。”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成了一场漫长的问询。
顾沁的问题非常专业,也非常尖锐。
她让肖诺详细地描述了每一次性功能障碍发生时的具体情境和心理感受,也让裴冉描述了她在这段关系中的情绪变化和对肖诺行为的反应。
整个过程,顾沁都保持着绝对的冷静和客观。
她就像一个最精密的仪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记录着他们袒露出来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处伤疤。
肖诺和裴冉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但渐渐地,在顾沁那种专业的氛围引导下,他们也放下了防备,把所有的事情,包括天台上的那一幕和之后肖诺那病态的幻想,都和盘托出。
他们都希望能印证裴冉之前的那个“理性分析”——肖诺只是因为焦虑,而不是真的有什么变态的癖好。
问询结束后,顾沁放下了平板电脑。
“好的,基本情况我了解了。”她看着肖诺,“接下来,我需要为你做一些生理指标的检测。请跟我来。”
她带着肖诺走进了旁边的一个小房间。房间里有一些肖诺看不懂的仪器。顾沁让他坐在一张椅子上,然后在他的头上和手腕上贴了一些电极片。
“待会儿,我会给你看一些图片和视频片段。”顾沁的声音从旁边的操作台传来,“你只需要放松,正常观看就可以了。仪器会自动记录你的脑电波、心率和皮电反应。”
肖诺点了点头。
检测开始了。屏幕上先是出现了一些中性的风景图片,然后是一些普通的男女亲密照片。肖诺的心率很平稳。
接着,画风突变。
屏幕上开始出现一些带有明显NTR元素的图片。
一个男人愤怒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被另一个男人拥抱,一个女人在丈夫面前被迫和别的男人调情……
肖诺的呼吸下意识地屏住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手心也开始微微出汗。顾沁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记录着数据。
检测结束后,肖诺回到了咨询室。裴冉立刻迎了上来,紧张地问:“怎么样?”“等一下。”肖诺摇了摇头,在沙发上坐下。
又过了大概十分钟,顾沁才拿着一份打印出来的报告走了进来。她把报告放在桌上,推了推眼镜。
肖诺和裴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顾沁清了清嗓子,那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根据你们的口述,结合刚才的生理指标检测报告……”她看着两人,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的诊断是……”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宣布最终判决的、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肖先生,你的情况,并不是单纯的性焦虑障碍。”
她拿起报告,指着上面一条急剧攀升的曲线。
“经过检查,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们,这就是典型的,由特定场景诱发的性兴奋倒错——也就是俗称的,绿帽癖。”
这个诊断,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两人心上,将他们之前所有的侥幸和自我安慰,都砸得粉碎。
肖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裴冉也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
“不过,”顾沁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们也不用太紧张。在我看来,这只是一种相对小众的性偏好,和喜欢SM、足控一样,本身并无好坏之分,也并非严格意义上的‘疾病’。”
“它之所以会给你们带来困扰,”她继续说道,“是因为它与你们主流的道德观念和情感需求产生了冲突。”
她看着两人那复杂而痛苦的表情,沉默了片刻。
然后,她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名片,轻轻地放在了桌上,推到他们面前。
名片的设计很简洁,白色的底,黑色的字,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
“我叫顾沁。”她再次自我介绍了一遍,但这一次,她的身份似乎不再仅仅是一个心理医生。
“除了医生的身份,我本人也是一个专门研究亚文化心理和边缘性行为的独立研究员。”她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带着一种评估实验对象的审视,“你们的案例,非常典型,也非常有研究价值。”
她身体微微前倾,发出了一个让他们始料未及的邀请。
“我正在进行一个关于NTR心理唤起机制的课题研究。我希望……能邀请两位,成为我的实验合作者。向我提供研究所需的,第一手的实验数据。”
“实验?”裴冉的声音有些发颤。
“对。”顾沁点了点头,“就像我之前在电话里提到的。我认为,对于肖先生的情况,最好的治疗方式,不是压抑,也不是单纯的心理疏导,而是‘行为疗法’。”
她看着两人,平静地抛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建议。
“我建议,你们可以尝试进行一些可控的、以收集数据为目的的NTR行为。通过这种方式,我们不仅可以观察病情的具体表现,甚至有可能,通过主动满足这种欲望的方式,来达到最终的脱敏和治愈。”
她顿了顿,补上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句话。
“当然,要进行这个实验,首先,你们需要去找一个安全、可靠、并且可控的……‘黄毛’。”
咨询室里的空气,因为“黄毛”这两个字而彻底凝固。
肖诺和裴冉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冷静得有些过分的女人。
他们的大脑一时间无法处理这巨大的信息量。
从“确诊绿帽癖”到“邀请做实验”,再到“找个黄毛”,这戏剧性的转折,比任何一部电影都要来得荒诞和突然。
“你的意思是……”裴冉的声音有些干涩,她艰难地组织着语言,“让我们……主动去……创造那种……场景?”
“从学术角度上说,是的。”顾沁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在讨论一个普通的实验流程,“任何心理和生理的应激反应,都需要在特定情境下才能被精确观测。压抑和回避,只会让问题在潜意识里变得更加根深蒂固。而主动、可控地去接触和重复这个情境,是行为脱敏疗法里最常用,也是最有效的方式之一。”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片反射着清冷的光。
“当然,”她补充道,“我理解这件事对你们的情感和道德观念会造成巨大的冲击。这并非强制要求,只是一个基于我专业判断提出的、最优化的治疗建议。你们完全可以拒绝。”
她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丝毫的劝诱或者强迫,只是在陈述一个选项。
但正是这种绝对的理性和客观,反而让这个荒谬的提议,显得有了一丝科学上的“合理性”。
“为什么……要找一个真人?”肖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无法理解,“不能用……比如,视频或者图片来代替吗?”
“很好的问题。”顾沁赞许地点了点头,“替代性刺激确实是第一步,我们刚才在检测室里做的,就是这个。但检测结果显示,你对虚拟画面的生理反应,虽然显着,但阈值并不算非常高。真正让你产生强烈生理和心理应激的,是‘天台事件’。”
她看向肖诺,目光锐利得像能穿透他的内心。
“在那件事里,有几个关键要素是虚拟刺激无法替代的:第一,事件的真实性。第二,主角是你深爱且有强烈占有欲的伴侣,也就是裴小姐。第三,侵犯者的存在感和对你的直接挑衅。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作为‘失控的旁观者’和‘无力的拯救者’这个角色身份的代入感。”
她顿了顿,给了他们消化的时间。
“只有当这些要素同时存在时,你内心那种由‘自卑焦虑’和‘保护欲’混合而成的复杂情绪,才会被激发到顶点,从而绕过你大脑的道德抑制,产生强烈的生理兴奋。所以,要进行有效的行为治疗,一个真实存在的、可控的‘第三方’,是必要的实验条件。”
“可控……”裴冉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脸上充满了迷茫和抗拒,“怎么可能可控?这种事……一旦开始,怎么可能控制得住?”
“这就是我作为研究员和医生,需要介入的地方。”顾沁的语气依旧平稳,“整个实验流程,都需要在我的指导下进行。包括‘第三方’的选择、接触方式、刺激强度、以及每一次实验后的数据记录和心理复盘。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追求刺激,而是为了采集数据,分析模型,最终找到让你摆脱这种应激反应的方法。”
她看着两人,眼神里没有同情,只有一种作为研究者对未知领域的好奇和探索欲。
“我需要强调一点,”她说,“选择一个‘安全可靠’的第三方至关重要。他必须头脑清醒,严格遵守我们制定的规则,并且在情感上与裴小姐没有任何纠葛。他只是一个功能性的、完成特定任务的实验工具。绝对不能是像蒋卓那样,带有强烈个人目的和攻击性的人。”
肖诺和裴冉沉默了。
顾沁的每一句话,都像手术刀一样,冷静、精准,将他们内心最隐秘、最肮脏的那个角落,血淋淋地剖开,然后放在手术台上,贴上各种学术标签进行分析。
这种感觉,既让他们感到无所遁形,又因为这种极致的“专业”,而产生了一种诡异的信服感。
仿佛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关乎忠诚与背叛的情感问题,而只是一个需要用严谨的科学方法去攻克的……技术难题。
“我……我们需要时间考虑。”肖诺最终开口,声音沙哑。
“当然。”顾沁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这是个重大的决定,我建议你们回去之后,抛开所有的道德偏见,仅仅从‘是否想解决这个问题’的角度,去认真地讨论一下。”
她站起身,示意这次的谈话可以结束了。
“如果你们决定合作,可以随时打我名片上的电话。我的研究项目有独立的经费,所有的治疗和实验费用,都由我的项目组承担。”
这句话,不经意间透露出了她那不符合年龄的、强大的资源和背景。肖诺和裴冉也站起身,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他们走到门口,裴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顾医生,如果……如果我们不选择这种方式,还有别的治疗方法吗?”
顾沁看着她,沉默了片刻。
“有。”她说,“传统的精神分析,配合长期的药物治疗。通过药物抑制你的性冲动,同时通过心理疏导,让你学会认知并接纳自己的‘与众不同’。”
她顿了顿,补充道:“简单来说,就是让你承认自己有这个癖好,并且学会和它共存一辈子。至于你的性功能障碍,可能需要另一套独立的治疗方案。这个过程,可能会很漫长,而且不能保证最终效果。”
裴冉的脸色白了白。
“我的建议已经给出了。”顾沁的语气恢复了最初的清冷,“决定权在你们自己手上。门在那边。”
说完,她便不再看他们,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后,拿起了另一份文件,仿佛他们已经不存在了。
从诊所回家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言。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像一帧帧默片。顾沁那张清冷的脸和她提出的那个荒谬的建议,像病毒一样在两人脑海里盘旋,挥之不去。
回到家,裴冉默默地去洗澡,肖诺则把自己扔在沙发里。
房子里很安静,静得能听到冰箱运转的嗡嗡声。
这个曾经让他们感到温馨和放松的空间,此刻却因为那个悬而未决的“实验”而充满了压抑和尴尬。
谁也不愿意先提起那个话题。仿佛谁先开口,谁就是那个急于把对方推向深渊的刽子手。
肖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他知道,逃避不是办法。
问题摆在那里,像一颗定时炸弹。
顾沁的话说得很清楚,要么接受这种病态的癖好,要么就用一种更病态的方式去尝试“治愈”它。
他不想一辈子都活在那种需要靠屈辱幻想才能勃起的阴影里。
所以,他必须做出选择。
“找一个安全、可靠、并且可控的……黄毛。”
顾沁的话在他耳边回响。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这种“工具人”吗?
他开始在脑海里搜索可能的人选。公司同事?不行,抬头不见低头见,风险太大。大学同学?更不行,知根知底,情感纠葛太多。
这个人必须没有攻击性,不能像蒋卓那样充满占有欲。
他必须头脑清醒,能严格遵守规则。
最重要的是,他必须离他们的生活很远很远,最好是那种实验结束,就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
去哪儿找这样一个人?在网上发帖招募?太荒谬了,跟演电影似的。肖诺的思绪陷入了僵局。
他拿起手机,无意识地翻动着。当他点开一个名为“刘哥的奇妙旅程”的QQ群时,一个念头突然像闪电一样击中了他。
他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他认识了很久,却从未见过面的网友。
那个网友的ID叫“Fr33”,是一部在小众圈子里很火的网络NTR小说《虚假恋爱IF》的作者。
肖诺的指尖顿住了。
他想起自己当初之所以会追这部小说,并且和作者聊得那么投机,或许正是因为他潜意识里,早就有了那种病态的倾向。
这让他感到一阵自嘲。
他和“Fr33”聊过很多次,从剧情聊到人生。
他知道这个作者是个很通透、也很丧的人。
他文笔细腻,擅长描写那种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爱人被夺走的屈辱感,写得入木三分。
最关键的是,肖诺记得,在一次深夜长聊中,“Fr33”向他透露过一个非常私密的秘密。
“别看我小说里写得那么热闹,”他记得对方当时发来一个苦笑的表情,“其实哥们我,早就阳痿了。现在对女人都硬不起来,主要还是靠手冲来解决。”
阳痿…
没错!
一个阳痿的男人。
没有了最根本的攻击性武器。
他无法真正地对裴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他所有的“侵犯”,都只能停留在表演层面。
这不就是顾沁所说的,最“安全”、最“可控”的实验工具吗?
而且,他是个网络作者,生活在另一个城市,和他们的现实生活没有任何交集。实验结束,删掉联系方式,就等于人间蒸发。
肖诺的心跳开始加速。他感觉自己找到了那个唯一正确的答案。
找一个阳痿的NTR小说作者,来扮演“黄毛”,对自己的女友进行一场“可控的NTR行为实验”。
这个想法,荒诞,离奇,却又带着一种黑色幽默般的逻辑自洽。
他看着那个熟悉的灰色头像,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在对话框里,敲下一行字。【哥,在吗?】
消息发出去后,他有些紧张地等待着。
过了大概两三分钟,对方的头像亮了起来。
【哟,稀客啊哥们。】Fr33回复道,后面跟了个悠闲抽烟的表情,【怎么,今天不忙着拯救世界,有空找我这个扑街作者聊天了?】
肖诺看着那熟悉的、带着自嘲的幽默语气,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没,就是突然想跟你聊聊。】
【聊呗,反正也卡文,正好摸鱼。】
肖诺组织了一下语言,决定从对方最熟悉的领域切入。
【哥,你那本《虚假恋爱IF》,我最近又看了一遍。】
【可别,那破书我自己都不想看第二遍。】Fr33发来一个捂脸的表情,【咋了,又发现什么bug了?我跟你说,后期战力都崩了,别看了,辣眼睛。】
【不是bug。】肖诺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我就是想问问,你书里写的男主那种……心理,看着自己女人被别人……然后获得快感。现实里,真的有这种人吗?】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水潭的石子。
Fr33那边沉默了许久。久到肖诺以为对方是不是掉线了。
然后,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多的是。比我小说里写的,现实里扭曲和复杂的情况多得多。怎么,哥们你……遇到这种事了?】
Fr33的语气变得正经起来,没有了刚才的嬉皮笑脸。他作为一个长期浸淫在这个题材里的作者,显然有着远超常人的敏锐。
肖诺的心跳开始加速。他知道,是时候摊牌了。
【不是遇到。】他一字一句地打道,【我……可能就是那种人。】又是一阵沉默。
这一次,Fr33的回复很快。
【哦?有意思。说来听听。】
他的反应平静得就像在听一个普通的故事,没有任何惊讶或者鄙夷。这种平静,给了肖诺巨大的勇气。
于是,他把一切都说了。
从蒋卓的出现,到自己的反击,从天台上的失控,到书房里那不堪的一幕,再到今天在心理诊所里,顾沁医生那石破天惊的诊断和建议。
他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将自己内心所有肮脏和不堪,都倾泻了出去。
他打完最后一行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感觉全身都虚脱了。他等待着对方的审判,哪怕是一句“你真变态”,他都认了。
【原来如此。】Fr33的回复很简洁。
紧接着是第二条。
【所以,你现在需要一个‘安全、可靠、可控’的黄毛,来配合你做这个‘行为疗法’实验?】
他精准地概括了肖诺的所有困境和需求。
【是。】肖诺回道。
【那你找我干嘛?】Fr33发来一个疑惑的表情,【哥们我远在天边,而且,你忘了?我是个阳痿啊。】
【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找的你。】肖诺飞快地打字,【你没有攻击性,你懂这个圈子的规则,而且你离我们的生活很远。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Fr33那边又一次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肖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
【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Fr33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哥们,你这是在玩火。你确定你想清楚了?你女朋友那边,能接受吗?】
【我们会一起面对。】肖诺的回答很坚定。
【行吧。】Fr33似乎被他说服了,【不过,帮你这个忙可以,但我有个条件。】【你说。】
【我得先看看嫂子长得怎么样。】Fr33说,【你总得让我知道,我这个‘演员’,要面对的‘女主角’是什么级别吧?要是长得跟恐龙似的,那这戏我可演不下去,给多少钱都不行。】
这个要求,既在情理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肖诺犹豫了。把裴冉的照片发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男人,这本身就是一种背叛和冒犯。
但顾沁的话,Fr33的阳痿,以及治愈的渴望,像三座大山一样压着他。
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手机相册。
里面有一张他前几天偷拍的裴冉的照片。
照片里,裴冉正坐在沙发上,穿着一件宽松的T恤,盘着腿看电视,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她专注的侧脸上,岁月静好。
肖诺的手指悬停在“发送”按钮上,内心天人交战。
最终,一股破釜沉舟的冲动战胜了理智。
他点了下去。
照片成功发送。
对话框那头,瞬间就弹出了回复。
【卧槽!!!!】
一连串的感叹号,足以显示对方的震惊。
【哥们,你这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吧?】Fr33的消息紧跟着弹了出来,【这……这是仙女吧?素颜都这么顶?】
【成交!这活儿我接了!】
他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肖诺看着屏幕,心里五味杂陈。有种自己的珍宝被别人窥视的屈辱感,但也有一种计划得逞的诡异满足。
【哥,那……】
【放心。】Fr33的语气又恢复了那种正经和专业,【既然是演戏,你放心,我懂规矩。绝对不会破坏你们的感情,更不会干涉你们的生活。实验怎么做,规则你来定。我只负责配合,当好我的‘工具人’。】
他发来一个“OK”的手势。
对话结束,两人都没有再发消息。
浴室的水声停了。
肖诺握着手机,手心有些出汗。他刚刚和一个只存在于网络里的陌生人,敲定了一件足以颠覆他整个人生的荒唐“交易”。
裴冉裹着浴巾从浴室里走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她看到肖诺坐在沙发上,神情凝重,便知道他一定在想诊所里的事。
她走到他身边坐下,拿起干毛巾擦着头发,状似随意地开口:“还在想顾医生说的话?”
肖诺点了点头。
“那你……是怎么想的?”裴冉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试探。
肖诺抬起头,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厌恶,只有担忧和关切。这给了他巨大的勇气。
“我……找到了一个人。”他深吸一口气,把手机递了过去,屏幕上是他和Fr33的聊天记录。
裴冉接过手机,一字一句地看着。
她的表情从疑惑,到惊讶,再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
当她看到肖诺发过去的那张自己的侧脸照时,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红了。
“你……就把我的照片发过去了?”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嗔怪。
“对不起,”肖诺有些心虚,“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裴冉没有真的生气。她继续往下看,看到了Fr33那句“成交!这活儿我接了!”的豪言壮语。
她放下手机,表情很复杂。
“一个阳痿的NTR小说作者……”她喃喃自语,觉得这设定比任何一部电视剧都离奇,“听起来……是挺安全的。”
“那你的意思……”肖诺紧张地看着她。
“我没什么意思。”裴冉把手机还给他,然后歪着脑袋一笑,“不过,可以先见一见嘛。万一他本人长得歪瓜裂枣,或者猥琐得不行,那我可不跟他演这出戏,知道没?”
她用一种调侃的语气,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这件事的沉重感。
肖诺的心彻底放了下来。他知道,她同意了。
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起来。
裴冉擦干了头发,像只小猫一样钻进肖诺怀里。
两人依偎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无聊的综艺节目,享受着暴风雨后的宁静。
一番云雨过后,两人相拥着躺在床上。
裴冉的手指在肖诺结实的胸膛上画着圈。
“喂,”她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玩笑的意味,“万一……我是说万一啊,这个实验出了什么意外,我们都模拟上头了,可不许不要我啊。”
肖诺闻言,却收起了笑容。
他低下头,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捧起她的脸。
“不会的。”他的语气异常郑重,“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不要你。你是我这辈子唯一想娶的女人。”
肖诺眼里的真诚和挚爱,让裴冉的心都融化了。她主动送上自己的嘴唇,两人再次拥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