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等我回来”

当白曦从沉沉的睡眠中挣扎着睁开眼时,浅蓝色的眼瞳映着窗外洒落的天光,已然大亮。

身体深处传来熟悉的酸软感,尤其是腰肢和双腿,如同被细细碾过一遍,带着事后的慵懒与乏力。

然而,肌肤却是一片干爽清凉,残留着沐浴后的淡淡芬芳——显然,在她不省人事之后,母亲白芝“体贴”地替她清理过了。

念及此,白曦雪色的睫毛轻颤,脸颊微微发烫,心中那点羞恼尽数化作对母亲“暴行”的腹诽。

对于这位酷爱“疼爱”女儿、行为堪称老色鬼的母亲,她除了无奈,似乎也生不出更多实质性的反抗。

(尽管白曦嘴上从不承认,甚至每每羞愤欲绝,但在内心深处,那隐秘的、被全然掌控和纵情撩拨带来的奇异餍足感,却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若非心底其实默许甚至享受这份独特的亲密,以她的实力,又怎会像只予给予求、甚至会在母亲指尖下软成一滩春水的猫儿,而非将人彻底打出门外?)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被设定好的机括,在规律的轨道上运行。

因接管凤凰族事务,白曦案头的奏折堆叠得愈发骇人,每日需要殚精竭虑处理的事务直接翻倍。

唯一让她感到宽慰的,便是凤九惊人的成长速度。

小家伙仿佛汲取了日月精华,又或是那每日两滴龙尊精血蕴含着超乎想象的伟力,她的身形、心智、乃至修为,都如同破土的春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节节攀升。

这天清晨,例行喂血之后,白曦正准备起身前往那令人望而生畏的御案。

一只骨节分明、已然褪去幼嫩、带着少女特有纤长感的手,却轻轻拉住了她的素白衣袖。

白曦疑惑地低头,对上凤九那双浅金色、如同熔铸了金属般平静无波的眸子——这双眼睛,随着年岁增长,愈发显得清冷疏离。

只见凤九红润的唇瓣轻启,吐出的字句却让白曦瞬间如遭雷击:

“老婆,”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一丝少女的清冽,偏偏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我想去藏书阁看书。”

“老……老婆?!”

这两个字如同滚烫的火炭,猝不及防地砸进白曦的心湖!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浪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浅蓝色的眼瞳骤然睁大,白皙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浓艳欲滴的绯红,连小巧的耳垂都红得剔透!

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她几乎是慌乱地、无意识地从腰间解下那枚象征着龙族至高权柄、刻着盘龙纹的令牌,看也没看就塞进了凤九手里,然后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连滚带爬、头也不回地逃离了现场,只留下身后一脸平静、仿佛刚才只是说了句“早安”的凤九。

白曦在自己的御案前坐定,心跳却如同擂鼓,久久无法平息。

她强迫自己拿起朱笔,视线落在奏折上密密麻麻的字迹,那些熟悉的政务词汇此刻却如同扭曲的蝌蚪,根本无法入脑。

脸上滚烫的热意迟迟不肯退去,脑中反复回荡着那声平淡却惊心动魄的“老婆”,搅得她心绪纷乱如麻。

这一整天,她处理公务的效率前所未有的低下,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恍惚状态。

好不容易熬到夜色深沉,白曦拖着疲惫又心神不宁的身体回到自己的闺房。

习惯性地伸手向床榻内侧摸索——空的!

心猛地一沉!

“不好!小家伙?!”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银白长发在夜色中划出一道流光,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她已出现在藏书阁那厚重古朴的大门前。

猛地推开殿门,目光急切地扫视。

果然,在层层叠叠、高耸入云的书架深处,一盏孤灯下,那道已然初具少女窈窕身姿的身影正端坐于地。

凤九淡金色的长发如瀑垂落,侧脸在灯火映照下线条清冷,她纤长的手指正翻动着古老的典籍,神情专注,对门口的动静浑然未觉。

白曦悬着的心这才落回实处,随即又涌上一股又好气又好笑的无奈。

她悄无声息地走近,俯身,手臂轻柔地将那沉浸在书海中的少女捞起,稳稳地抱在怀里——尽管凤九如今的身量,抱着已不如幼时那般轻松。

她温热的唇瓣贴近凤九微凉的耳廓,用气音呵着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和亲昵,轻轻唤道:“该睡觉了,老~婆~”

凤九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浅金色的眼睫颤了颤,合上了手中的书卷。

从此,两人的日常便添上了新的章节:清晨喂血,白曦奔赴如山的事务,凤九则持着龙尊令牌,准时踏入浩瀚如烟的藏书阁;待到夜色浓稠,白曦便会踏月而来,从书堆里“捞”走她的小凤凰。

当然,这安宁的日常里,偶尔还需绷紧神经,应对那位神出鬼没、总在深夜带着暖香与“关怀”降临的母亲大人。

五十载光阴,于仙神而言不过弹指一挥。

梧桐叶青黄交替五十度,当年那个需要抱在怀里、吮吸指尖血液的小雏凤,竟已如奇迹般成长至令人惊叹的高度。

凤九,早已不是“小家伙”了。

她的身姿挺拔修长,竟比白曦还高出半个头,淡金色的长发已长及腰际,流淌着阳光般的光泽。

那张脸褪去了稚气,五官精致得如同最完美的玉雕,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浅金色的眼眸——它们依旧如同熔铸的金属,平静、深邃,仿佛万年不化的寒潭,不起丝毫波澜。

那周身萦绕的清冷、疏离、甚至带着一丝无机质般漠然的气质,让仙界众人初见之下无不倒吸一口凉气,纷纷暗叹:这分明又是一个“清冷杀神”!

果然,不是一类人,睡不进一个被窝!

这评价,与外界对白曦的印象何其相似!

是的,在浩瀚仙界的芸芸众生眼中,龙尊白曦,从来都是清冷、强势、杀伐果断的代名词。

彼时龙族式微,风雨飘摇,作为族群最后的希望与最锋利的长矛,她以稚龄扛起龙尊重担。

她深知,一个流露出丝毫“幼龙”般天真或软弱的领袖,只会让觊觎龙族的豺狼虎豹更加肆无忌惮。

因此,她很小就为自己戴上了冰冷的面具,将真实的活泼、爱玩、甚至偶尔的娇憨,深深锁进灵魂最深处。

在外,她永远是那个眼神如冰、威压如渊、令敌人胆寒的“冷面修罗”。

唯有如此铁血冷酷的形象,才能震慑宵小,护住风雨飘摇的龙族。

也唯有在母亲白芝面前,在那座充满暧昧暖香的“落芝阁”里,或是如今在这间承载着她与凤九私密时光的寝殿内,她才敢卸下那沉重冰冷的铠甲,允许自己流露出属于一条九百岁幼龙的真实——那份会害羞、会炸毛、会无奈、甚至会在母亲撩拨下软成一滩春水的柔弱与天性。

这一份深埋心底、独属于至亲与爱人的柔软,是她绝不可示人的软肋,亦是支撑她在外界腥风血雨中屹立不倒的最后港湾。

这一份幼龙的柔弱,从不可示人。

依照仙界那亘古不变的铁律,欲证上神果位,除却需拥有足以撼动乾坤的上神级伟力,更须亲身踏过那座矗立于天机阁深处的“仙门”,坠入凡尘,历尽劫波。

在凡间轮回中,历劫者将褪尽仙骨神髓,封存所有记忆与神力,以最纯粹凡胎之躯,去尝遍红尘百味,体悟生老病死、爱恨嗔痴。

白曦亲自陪着凤九,在天机阁那庄严肃穆、却又透着几分冰冷无情的大殿中,办妥了所有繁琐的手续。

她银白的长发在殿内流转的星辉下泛着冷光,浅蓝色的眼眸深处,却压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与不忿。

对于这条人尽皆知的“规矩”,她向来是嗤之以鼻的。

此刻,望着那扇通往未知凡尘的巨大门扉,她终是忍不住,声音冷冽,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什么‘历劫’、‘体悟’……哼,依我看,不过是把高高在上的仙神,像丢垃圾一样丢进凡尘,让他们去饱尝世间最深的磋磨与苦楚罢了!”

仙门所在的大殿空寂而幽深,唯有即将历劫者与其至亲方可踏入。

此刻,这方隔绝外界的空间里,只剩下白曦娇小却绷得笔直的身影,以及身旁那位即将远行的、气质清冷的凤九。

两人沉默地走到那扇流转着混沌光晕、仿佛能吞噬一切的仙门之前。

门内光华氤氲,透出遥远尘世的喧嚣与寂寥气息。

凤九神色平静,那双浅金晕染绯红的异瞳最后深深地望了白曦一眼,不再犹豫,抬步便要踏入那片决定她未来命运的漩涡之中。

就在她脚尖即将触及门内光晕的刹那——

一只冰凉、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手,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臂!

那力道之大,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执拗,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死死地、不容分说地将她往回扯!

凤九心头一悸,愕然回头。

映入眼帘的景象,瞬间击碎了她所有的清冷与镇定。

只见白曦那张绝美的小脸,此刻早已是泪痕遍布,梨花带雨。

晶莹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不断从她那盛满惊惶与不舍的眼眸中滚落,滑过苍白的脸颊,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纤瘦的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着,贝齿死死咬住下唇,试图阻止那汹涌的呜咽,却只让那破碎的悲声更加令人心碎。

她望着凤九,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无声的泪流与恐惧失去的剧烈颤抖。

这般的脆弱,这般的崩溃……凤九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会在这位永远骄傲、永远带着一丝稚气倔强的年轻龙尊脸上看到。

一股尖锐的、如同被冰锥刺穿心脏的痛楚瞬间攫住了她,那被她强行压抑在淡漠之下的、深不见底的哀伤几乎要破闸而出。

她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

凤九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将那个哭得浑身发软、如同迷途幼兽般无助的龙尊,轻柔的拥入自己怀中。

她能感受到白曦单薄身躯的剧烈颤抖和滚烫泪水的灼热。

她一手环住白曦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则带着无尽的温柔与安抚,一遍又一遍,极轻极缓地拍抚着她剧烈起伏的脊背。

“放心……”凤九的声音放得极柔,如同最轻暖的羽毛拂过心尖,试图抚平那份撕裂般的恐惧,“凡间一年,仙界不过匆匆一日。很快的……等你睡一觉醒来,睁开眼的时候,我就……”她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笃定、更令人安心,“……我就已经回来了,站在你面前了。”

然而,无论她如何温言软语,如何描绘那短暂的分离,怀中的人儿只是将脸更深地埋在她颈窝,双臂如同藤蔓般死死缠住她的腰身,无声地传递着“绝不放手”的执拗。

那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襟,也灼烫着她的心。

时间在无声的拉扯与泪水中流逝。仙门的光晕流转不息,仿佛在无声地催促。

凤九无奈地、极轻地叹了口气。这声叹息里,包含了太多复杂难言的情绪——心疼,无奈,还有一丝必须割舍的决绝。

白曦还沉浸在那撕心裂肺的离别恐惧中,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凤九似乎微微低下了头……

下一秒!

一片温软、带着不容置疑力道的唇瓣,猝不及防地复上了她因哭泣而微张、带着咸涩泪水的唇!

“唔?!”白曦瞬间瞪大了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眸,所有的哭泣和颤抖都在这一刹那被冻结!

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有惊雷在耳边炸响!

脸颊、耳朵、乃至整个身体,都在一瞬间被滚烫的羞意和巨大的震惊点燃,红得如同煮熟的虾子!

凤九的吻并非浅尝辄止。

她的舌尖带着一种近乎霸道的温柔,轻易地撬开了白曦因惊愕而毫无防备的齿关,长驱直入,带着一种决绝的、仿佛要烙印下所有气息与记忆的力道,深深地纠缠、吮吸、探索着。

这个吻,炽热、绵长、带着离别前夕孤注一掷的绝望与刻骨的眷恋。

白曦彻底懵了,身体僵硬得如同石化,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

她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颠覆她所有认知的亲密掠夺。

感官被无限放大——唇齿间陌生的柔软与湿热,鼻息间交缠的属于凤九的清冽气息,还有那几乎要将她灵魂都吸走的力度……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她感到自己的嘴唇在对方的吮吻下渐渐变得麻木、肿胀,意识也在这极致的冲击中变得混沌迷离。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白曦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在这片灼热的海洋里,凤九才意犹未尽地、缓缓地退了出去。

她微微拉开一点距离,那双浅金绯红的异瞳深深凝视着白曦失神、羞红、还带着泪痕的绝美脸庞。

凤九伸出舌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蛊惑,轻轻舔过自己同样湿润微肿的唇瓣,唇角勾起一抹惊心动魄的、带着掠夺后满足感的弧度,声音沙哑而低沉,如同情人间的呢喃:

“很甜。”

这简短的两个字,如同最后的引信,瞬间引爆了白曦所有的羞耻感!

她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双手下意识地、飞快地捂住了自己滚烫得快要烧起来的脸颊!

这个动作,让她一直死死攥着凤九衣袖的手,终于松开了。

凤九眼中最后一丝眷恋化为决绝,她猛地向后一退——

“等我回来!”

带着笑意的、无比坚定的声音还在殿中回荡,那抹清丽的身影,已如飞鸟投林,义无反顾地没入了仙门那流转不息、吞噬一切的混沌光晕之中!

光晕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如同水面投入石子,随即迅速平复。

仙门依旧矗立,光华流转,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那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清冽气息,和殿内呆立着、捂着脸颊、唇上还残留着灼热触感与酥麻的白曦,无声地证明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诀别与那个颠覆一切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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