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真人心中丝毫没有怀疑过魏玄成的办事能力,如果就连跟地府判官乃是八拜之交的这位师侄都办不成此事,那恐怕换成别人也办不成了。
因此,在李世君的头七之前他并没有过多忧心此事,而是选择了彻底相信魏玄成,谁曾想到底还是出了疏漏。
正月初七这天,袁真人只身一人来到了魏玄成的府上,后者为官节俭,家中陈设朴素简单,也并不曾雇用过多的仆役、婢女,显得有些冷清。
魏夫人闻讯急忙前来迎接,袁真人花费了片刻功夫,对其简单阐明了情况之后,她顿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担忧道:“夫君自正元那日起便入了净室闭关修行,一直不曾出来,还吩咐我等不可去打扰他,否则他令分神,恐铸成大错……”
因为魏夫人知道夫君是神仙中人,而且他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所以起初并没有太过担忧,但经袁真人这么一说,此刻那颗心却不免揪了起来。
两人穿过了魏府的前厅,来到了后院,直入魏玄成平日里修炼的静室。
袁真人向前一挥手,便解开了房门的禁制,推门进去一看,顿感不妙,神色瞬间便凝重起来。
魏夫人也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因为此时他的夫君正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袁真人给他把了把脉,略一思索就确认了魏玄成的病情,知道他这是元神出窍的时候出了岔子,倘若元神受困,回不来身体,就跟人死了无异。
“怎么回事?玄成他也不是初出茅庐的道童。”袁真人此时很不理解,这根本没有道理啊!
实际上,正是因为魏玄成太过自信,乃至于有些自负,才导致如今的局面。
袁真人先是扶起他,给他口中喂了一枚金丹,然后再将他轻轻的放下,站起身,对着似乎有些摇摇欲坠的魏夫人说道,“大娘子,玄成的病我没有把握治好,若是信得过我,便速速将玄成送入宫中,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
甘露殿中,安易和长孙皇后,还有袁真人三人再次会面。
见到昏迷不醒的魏玄成,母婿两人不由得对视一眼,
说起来,这还是安易第一次见到大名鼎鼎的魏玄成,他今年已经五十八岁了,由于修道的原因导致他看起来面容并不是特别苍老,只是一个留着长髯的普通中年人而已。
长孙皇后内心骤然生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急忙相询道,“国师,魏爱卿他这是怎么了!”
“元神有损,受了重伤。”袁真人缓缓道来。
等到安易和长孙皇后两人了解了事情经过之后,发觉大家原本的计划似乎已经破产,并且恶化到了一种无法挽回的境地。
袁真人微微低头,“臣惭愧……臣对不起陛下厚爱。”
长孙皇后眉头紧蹙,脸色惨白,扶住安易的肩膀,努力保持着平静,但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声音有些颤抖,“国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原以为丈夫已死,心中也悲戚万分,但是此前袁真人的话却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从而始终坚信丈夫还有救,不然也不会想出让安易来扮演影子皇帝的主意,但是如今……这个希望再次破灭了,饶是好脾气如她,此时也有些恼了。
袁真人再次请罪道,“贫道做事思虑不周,辜负了殿下的信任,请殿下赐罪。”
但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淡,并没有什么诚惶诚恐的态度。
长孙皇后闻言,顿时心如死灰,两行清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了下来。
事实上,她纵然心里升起了些许情绪,也根本无法降罪于他。
因为道门拥有着凌驾于世俗权力之上的压迫力和隐性权力,势力之大无法想象,甚至可以决定李唐的兴衰……
长孙皇后勉强道,“……国师言重了。”
心中的悲痛像一堵巨大的石墙几乎要将她压垮,甚至有些旧疾复发,连气都喘不上来。
安易见状,轻轻叹了口气,扶着丈母到一旁坐下,抚顺着她的背,然后开口问道,“难道再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袁真人不答把目光投向了他,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长孙皇后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便紧紧握住女婿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欲言又止地盯着他说,“本宫想求你一件事,道母娘娘法力高强……”
此言一出,安易听出了她的意思,这是想要让自己去求妈妈。
然而,此刻他非但没有答应的意思,心中竟然生起了一种不满的情绪。
那种感觉很复杂,无从说起,硬要说的话,那便是——你们怎么配通过我去对娘娘施加影响?
要知道,他可是一个大孝子,别人通过他来间接控制妈妈这种事情,是他根本无法容忍的。
他当即委婉说道,“即便娘娘也不能逆天而行。”
长孙皇后有些失望,不甘心,却又不愿意放弃,用着诱哄的口气道,“娘娘那般宠爱你……”定然不会拒绝你的要求。
安易并不害怕拒绝,他平静道,“娘娘同样宠爱师姐。”却也不见得妈妈她治好了你的气疾。
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点出却不说破。
长孙皇后心灰意冷之下,便闭上眸,摆了摆手,冷声说道,“走,出去,让本宫一个人静一静。”
她知道,是因为之前安易对自己乖顺的模样和真诚的心意让自己产生了某些不该有的情绪,这才让此刻的拒绝显得如此令人心寒。
终究不是自己的孩子。
……
临走之前,安易传书给了玉真,让她赶过来陪着母亲,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在那之后,魏玄成被紧急送入了上清观之中,安易和袁真人也随之一起,两人一起商议着解救之法。
安易冷不丁地对他说道:“师叔,近期我会下一趟地府,届时我再想想办法。”
袁真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贤侄,为何方才不说。”
他轻声道,“说话要给自己留点儿余地。”
袁真人心中情绪有些复杂,对安易故作轻松地一笑,“贫道倒是从贤侄身上获益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