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见过朱姐夫,冬小夜只给我发了一张他的照片,也不知道是哪年照的,跟他本人一点也不像——照片上的人明显是个小鲜肉级别的,高高瘦瘦,头发飘逸,五官如雕塑一般立体,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鼻梁挺直,嘴唇红润,不像是干编剧的,倒更像个演员,可来的人呢?
白白胖胖的,少说也有一百八十斤,带着一副厚厚的近视眼镜,两眼无神的就好像严重的睡眠不足,满眼的血丝,两个黑眼袋很是明显,最关键的是,头发呢?
丫脑袋光滑的像颗刚剥出来的煮鸡蛋,完全就是一个被严重压榨劳动力的社畜形象,以至于他都走到我和楚缘身边了,我们俩依旧没能认出他来,我还纳闷呢,他直奔着我过来,莫非是我手底下的员工?
我最近对待手底下的员工是凶狠了一点,但也不至于把人给剥削成这个样子吧?
“请问,你是楚南吧?”他拿着手机,手机上正是我的照片,腋下夹着个笔记本电脑,还背着一个大大的斜挎包。
“啊,我是,请问您是……”我就看见个光头的大白胖子一路径直的走到我面前,主动向我打招呼,下意识的就站了起来,兀自没反应过来他就是我正在等的人。
没想到楚缘这臭丫头眼神比我好使多了,忙不迭的起身说道:“是朱姐夫吧?您好。”
楚缘是个怯生的,主动打招呼,其实是为了提醒我,免得我出糗,我闻言一怔,这才从眉眼口鼻,看出一些熟悉的影子,及时改口道:“请问您是朱姐夫吧?”
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的想要把桌上还显示着他照片的手机收起来——对着照片都没认出人来,太丢人,也太不礼貌了,虽然照片和本人确实不怎么像。
“朱姐夫?”这称呼让来者愣了一下,然后哈哈笑道:“没错,我就是朱丹晨的老公,我姓付,叫付是非,南子你好,经常听晨晨、繁繁和奶奶提起你,一直没机会见面,幸会幸会。”
付是非?这名字还真怪,却又总觉得在哪里听说过……
“姐夫请坐,”我连忙帮他拉开椅子,道:“闻名不如见面,我也早就听说过姐夫的大名。”
其实我压根就没想起来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估计多半是因为冬小夜说他很有名气,所以多少有点先入为主了,虽然有些违心,但想来我这么说,他应该还是很爱听的吧。
“我有什么名气,我不过就是个万年扑街的货而已,要说有名,估计也就是这方面比较有名,”朱姐夫倒是很谦虚,指着我刚要揣进口袋里的手机,笑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和照片上的人一点也不像?哈哈,那是去年的照片,变化是不是有点大?”
去年?
我心里吐槽,我还以为至少得十年了!
只一年时间,你是怎么堕落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这变化哪是有点大啊,是太大了好不好!
头发一根不剩不说,还胖了至少几十斤,面容沧桑了至少十几二十岁……人家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但我也没见过哪把刀能这么锋利啊,说你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啊……
“不大,不大……”我嘴上可没那么实诚,“还是看的出来的,依旧有照片上的风采……”
“晨晨说你很实诚,我看不像啊,”朱姐夫开了个小玩笑,然后熟练的将他随身携带的东西一一摆上桌,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不是来工作的,又将刚从包里掏出来的一大叠子剧本似的东西塞了回去,不好意思的说道:“抱歉,习惯了……我来晚了,让你们久等了吧?”
我一边招呼服务员过来点菜,一边客气的对朱姐夫道:“没有,我们也是刚到。”
其实我等了这货至少一个钟头,至少在我认识的人里面,他是最没有时间观念的,就算是故意迟到考验我的耐性,也未免太托大了一些,所以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很好——在公司里,我开除了至少十几个不守时间的员工,这也算是厌恶心理的一种延续吧,在我看来,时间观念通常会反映出一个人的自律性和责任感,且时间就是生命,浪费别人的时间,就是在浪费别人的生命,这种人岂能深交?
冬小夜说的没错,世界不是围绕着我一个人转的,同理,世界也不是围绕着任何一个人转的,太过自我为中心的人,我通常是避而远之的。
不想这朱姐夫也是个能窥破人心的,看出了我表面上越客气,心里面就越疏远,却并不以为意,只是笑着解释道:“不好意思啊,其实我每天中午都会准时来这里吃午饭,顺便休息一会的,只不过今天片场出了点意外,导演又是个脾气大的,骂起人来没完没了……哎,不提了,当着全剧组的人,被他指着鼻子狠狠骂了一顿,现在想起来还有些气不过,算了,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啊,像我这种没有背景和话语权的小编剧,就只是导演和演员的出气筒。”
我这才知道误会了他,人家刚刚挨了骂受了委屈,还要在这里给我赔笑脸,整的我很是羞愧,“姐夫这话说的见外了,我们真的也是刚刚到……您是遇到了什么困哪了吧?有事您跟我说,虽然我不是你们那个圈子里的人,但我也认识几个导演和明星,在圈里也算能说上话的那种,兴许能帮到您。”
就算帮不上也没关系,多个朋友多条路,到时候把‘鬼才导演’胡言、不老男神吴乐峰、文艺女神慕睿、出道即巅峰的童非非、还有新晋小花的苏格格介绍给他,也算是不小的人脉了吧?
更何况,柳公子的柳氏旗下,也有娱乐公司,在圈子里也是有些能量的。
朱姐夫只当我是随口客气,却依旧很感动,道:“算了,你帮不上我的,你不知道,我们那个剧组,从导演到演员,都是大腕级别的,背景和关系也都复杂着呢,至少在这个圈子,很少有人说话能听进他们的耳朵里,一个个的,可都不简单……再说,剧本出了问题,也确实是我的问题,人家拿我撒气,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我就爱莫能助了——我再想帮他,也总不能帮他写剧本吧?再说,我也不会啊。
倒是楚缘,对朱姐夫的剧本很感兴趣的样子,一直盯着人家的包包看,眼里直冒光。
我之所以来过几次这家咖啡厅,就是因为它提供的午餐,不止有西餐,还有一些中餐,且价格还算便宜,作为工作餐而言十分划算,但用来请客,说实话,就太显寒酸了。
我点了一份猪脚饭,楚缘点了一份沙拉,几块小蛋糕,朱姐夫则要了一份意面,一份披萨,我着实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是想请姐夫吃大餐的,感谢你为繁繁的事情操心,结果就在这种地方……”
朱姐夫打断了我,道:“自家人,没那么多讲究,就是一起吃个饭而已,更何况地方还是我选的,再说,你为晨晨的学校捐了那么多钱,我还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呢,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家里又养了一只吞金兽,每个月的零花钱少的可怜,想请你们吃点好的我也请不起,只能帮你省点是点了。”
这朱姐夫倒也风趣,我笑道:“姐夫客气了,晨姐和小夜那是什么关系?她的事就是小夜的事,小夜的事就是我的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样吧,改天等姐夫你有时间,我再请你吃顿好的。”